許多魚把胡非子,韓非,王翦,劉季等人全部召過來,群策齊力。
韓非經過幾年的歷練,沉穩許多,他掃一圈參會眾人,然后認命地拿起毛筆,把紙張鋪平,準備寫會議記錄。
胡非子找個最舒服的姿勢,背靠棉絨抱枕坐好。
胡非子不住地夸贊:“這棉絨制成的抱枕確實蓬松柔軟許多,剛開始還會不習慣,靠久了便不想起來。”
劉季一進門,就跟竄天猴似的,飛速占據離許多魚最近的位置,引得靜立在許多魚身后的黑豚,連連投去關注的目光。
劉季心滿意足地坐在位子上,全然不顧胡非子刀一樣的眼神,還對黑豚討好地笑了笑,很是厚臉皮了。
只要離女君近一些,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王翦剛下船就被拉來開會,現在頭昏眼花,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這是暈陸地了。
王翦蔫蔫地趴在案幾上,半死不活。
許多魚埋頭在案幾上涂涂畫畫,這是楚國地圖的復刻版,自從有了印刷術,地圖的復刻就便簡單了。
這份地圖是墨家子和商會共同繪制出來的,上面除了主要城池,還標注了重要礦產地,和各個地區的盛產之物,主要營收行業。
甚至還有好幾頁專門的交流區,記載商會成員在楚國行商時,遇到的事,對當地貴族的看法,還有當地的傳說,當地庶民的個性,掌權者的忌諱……
這不是一份簡單的地圖,許多魚更愿意稱其為“楚國行商指南及論壇”。
現在許多魚要做的,就是把楚國各大封君的勢力范圍用朱砂標紅。
從這張地圖可以看出,楚王仿佛成了春秋時周王時那樣,直屬的郡縣很少,大城池幾乎都被封君把持。
原本昏昏欲睡的胡非子,閉上的眼睛忽然瞪大,眸光如鷹,在那異常顯眼的勢力范圍劃分上,盯了許久。
“當前,各國封君制和郡縣制并行。如今看來,楚國的封君們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許多魚是堅定的郡縣制支持者。
至于秦王政的態度,從他對待末代魏王的方式就能推斷出,他同許多魚一樣。
而楚國現狀,似乎也在驗證許多魚的正確。楚王在同封君們的爭斗中,已經落入下風,尤其是在遷都之后。
“難怪我們拿下楚南會這樣輕松。”劉季呢喃道。
許多魚點點地圖,征詢眾人的意見:“你們怎么看?”
劉季刷一下,高高舉起手。
許多魚:“季兒,你先說。”
劉季兩眼泛光,興奮道:“我們可以派商會去楚國賣布買糧,若是楚王不允,我們就直接同封君們交易!”
胡非子回憶了一下紡織局的布匹庫存,點頭道:“庫存夠用,但是明年秋季后,紡織局會全力投入棉布生產中。我們到時候要用棉布交易嗎?”
劉季精神抖擻道:“先用麻布收割一波庶民,把蜀娟賣給貴族,等棉布量產后,我們再賣棉布給庶民。”
韓非……就可著庶民霍霍了?
韓非整理好思路,慢慢開口道:“若是我,便會用春申君挑起楚王與封君進一步斗爭。”
他還不知道楚王妃子有孕一事。
一旦楚王有子,豈止是楚王和封君爭斗,還得再加一個春申君,三方混戰。
王翦有氣無力地抬起頭,虛弱道:“楚國既然如此虛弱,我們直接開打!楚國水路縱橫,正適合我們水師!”
說完,王翦難受地趴了下去。
所有人……水師能上岸否?
劉季反對:“楚國雖衰弱,但疆域遼闊,王將軍,光憑水師可不夠。”
王翦沒好氣地剮一眼劉季,恨鐵不成鋼道:“打歸打,誰說一打就能消滅楚國?”
胡非子先皺眉,然后眉頭猛地舒展:“這樣確實可行!”
劉季急得跳腳:“我不明白啊,誰能給我解釋一下?救救孩子啊!”
胡非子提示道:“藍田。”
劉季傻眼,疑惑道:“然后呢?沒了?”
王翦嗤笑。
胡非子氣得直抽冷氣,拿起案幾上的漬干筍,直勾勾朝劉季扔過去,怒罵道:“讓你好好念書,你偏不聽!丟人!”
許多魚撫額,無奈解釋道:“當年楚王決定出兵攻秦,但魏韓趙趁機攻打封君的城池。楚王想進一步攻秦,但楚國封君們擔心自己的封地,想退兵。最后楚國士氣低落,導致藍田慘敗。”
劉季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跟我們攻打楚南時差不多?女君,您是想分裂楚國?”
許多魚拿出一根竹筷,很輕易地就折斷了。
然后她命人拿來二十根竹筷,交給劉季。
劉季使出吃奶的勁,也沒傷到筷子分毫。
“君臣就如筷子,君臣一心,其利斷金。君臣離心,就是給敵人可趁之機。”許多魚輕嘆。
人類永遠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趙國踩過坑,秦國也踩,楚國更是如此……
劉季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人,他很快就領悟到眾人的意思:“你們是想假裝正面進攻楚國,然后側面佯攻楚國封君的封地,令其自顧不暇。”
劉季再看了一眼焉嗒嗒的王翦,右手擊左掌,只覺得蒙住自己思路的面紗正在被自己拂開:“對了,還有水師!我們可走海路運兵運糧,楚國腹地一馬平川,可任由秦國鐵騎馳騁!”
“不對,騎兵善于突襲,不善守城。”劉季眉頭緊鎖,似乎被什么事難住了。
許多魚等人面帶微笑,看著他冥思苦想。
黑豚對這個咋咋呼呼的小伙子也改觀了,沒想到他這么靈性,是棵好苗子。
果然女君的眼光,值得信賴。
劉季靈光一閃,大聲道:“我明白了!你們不打算守城!女君的最終目標是化整為零!”
劉季越說越興奮,語速越來越快:“我們在楚國腹地橫沖直撞,封君們就會像藍田大敗那樣,只想守護自己的封地。但楚王一定不想成為楚懷王!他們的矛盾就會激化!”
“我們再使計,促使封君自立。只要有第一個自立的,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劉季佩服不已。
“好計謀!你們太陰險了!”
胡非子額頭上的青筋直崩,咬牙切齒道:“你不是我們中的一員?”
劉季驕傲地挺起胸膛:“能看穿你們計謀的我,自然也很陰險!”
許多魚……自己是不是把劉季養歪了?還是他本性如此?
系統適時冒出來,諷刺道:“以后公子扶蘇的教育,還是交給秦始皇吧。別把好好的端方君子,教成這般潑皮的模樣。”
許多魚無言以對。
胡非子終究是惜才的,自己年歲已高,不知還能為女君效力幾年。那就多為女君培養幾個心腹吧,劉季這小子,雖不穩重,但勝在忠心。
胡非子:“你只想到第一層,女君還有第二層意思。你想想賣布換糧一事。”
劉季在心中做了推演:“我們可重點同封君們交易。屆時,封君們缺糧,楚王有糧,楚王必定會以糧食威脅。”
“怎么樣能使封君們不會威脅住呢?”劉季眉頭舒展開來,“有了!我們可以商會的名義借糧給自立的封君!或要利息,或用礦產相抵,或要求稅收優惠……”
糧食這么一倒手,楚國就會被折騰個七零八落。
還有比這更無本的買賣嗎?
許多魚贊賞道:“季兒有長進了!沒錯,這是一項長期計劃。我們先以五年為期,前三年對楚實行貿易戰,第四年分裂楚國,第五年爭取劃淮水而治。”
楚國的疆域太大,只要不面臨滅國之禍,楚王和楚國封君就很難君臣一心,所以最后再對付楚國。
許多魚一邊把五年計劃以加急密信的形式,傳給秦王政,一邊再次召集商人喜和士卒陶。
“我有一重要任務交給你們,數年辛勞,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你們可愿意?”
士卒陶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愿意!”
商人喜看看士卒陶,咬牙道:“小人也愿意!”
許多魚沉聲道:“你們有何要求?”
士卒陶:“事成之后,小人希望能入股商會!”
士卒陶是作為雇傭人員在為商會做事,雖然報酬豐厚,也借著商會之便,干點自己的買賣,但收獲遠遠比不上商人喜。
明明自己更努力,更有眼光,更擅長抓住時機,但商人喜只憑著一點點商會的股份,其收獲就遠超自己。
這叫自己如何甘心?
許多魚沉思片刻,商會因利潤巨大,原先的股東們聯合起來,拒絕新人的加入。
嚴守最開始想加入商會時,商會中常走齊國線路的成員是強烈反對的。
但嚴守可不是個好性子,直接在齊國給他們使絆子,幾經來回,這才偃旗息鼓。
“商會不是躺平之地,你可明白?”許多魚提醒道。
士卒陶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加入商會后,會專走楚國一線。我相信,大人交給我們的任務能定是同楚國相關。若我能完成任務,楚國這一市場,我有信心能做到嚴守一樣。”
許多魚:“善。”
商人喜跪地叩拜:“我希望大人能給我兒賜爵。”
在巴蜀郡,商人的地位雖然比在秦國其他郡要高,但是沒幾個有爵位。
商人喜只有一子,自然是想要給兒子一個保障的。
“善。”許多魚也答應了,呂不韋能擔任秦相,商人喜和士卒陶若是能辦成此事,給一個爵位是沒問題的。
談妥條件,許多魚把任務交代一遍:“你們的任務有二。一是向封君推銷布匹、蜀錦,東珠等奢侈品,月底蔡相會歸蜀,你們從他那進貨。”
“喏!”
“后年,棉花種植在巴蜀普及之后,你們可悄悄教導封君種棉法,多種棉,少種糧。”
士卒陶和商人喜驚愕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喏!”
“第二項,我要你們完善楚國的山川城池圖,最好有布防圖。”
這就是這個任務危險的地方了,相當于是兼職做探子。
“喏!”士卒陶心中的大石落地。
豐厚的回報肯定意味著巨大的風險。做探子而已,即便沒有回報,為了巴蜀,為了定安君,自己也會欣然應允的。
許多魚的密信很快就來到秦王政的案頭。
此時,秦王政正在奮筆疾書。
“大王,您每日都要批閱一百八十斤的竹簡,實在是太辛苦。”趙高心疼地為秦王政泡一杯熱茶。
這種不加任何佐料的清茶,十分提神,是秦王政辦公專用茶飲。
李斯揉揉自己的手腕,感慨道:“要是能全部使用紙張,那該多好。”
尉繚笑道:“那你應該去巴蜀,投奔定安君。”
李斯瞥一眼尉繚,這人出身魏國大梁,是鬼谷子弟子,被任命為國尉,很受秦王政的看重。
他認為戰爭分為兩種,他支持“誅暴亂,禁不義”的正義之戰,反對殺人越貨的非正義之戰。
不知道在他心中,定安君水淹大梁,滅魏國是正義之戰,還是非正義之戰?
李斯沒接話茬,把密信遞給秦王政:“大王,定安君的信。”
秦王政隨意打開,掃一眼之后,立即端坐身體,反復看上好幾遍,然后大笑出聲:“多魚啊,不愧是我的定安君!”
李斯接過信一看,大驚失色:“滅楚五年計劃?!這……怎么可能?不對,真的可行!”
尉繚也仔細看了幾遍,心中暗嘆,魏國敗得不冤。
自武安君死后,秦國雖戰將如云,猛將如群,但誰去指揮戰將如何在戰略上把控全局,制定整體的進攻計劃?
秦王政重用自己,就是看重自己熟諳軍事理論。
而如今,定安君猶如洗去污穢的明珠,正在冉冉升起。
水淹大梁體現出她臨陣指揮的能力,那么這個滅楚五年計劃,就體現她龐大的大局觀和超強的戰略視角。
在這五年計劃中,定安君別出心裁地將貿易戰,突襲戰,政治手段結合起來,能用最小的代價拿下楚國!
“時間雖久一些,但耗費較少,可行!”尉繚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中一點點別扭。
天命在大秦,沒了武安君,又出來一個定安君,關鍵是她還那么年輕,還擅長經營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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