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三少臨來揚城前,作為父親的康司令鄭重地告知他,叫他陪著大少爺來揚,為的就是邵家江北大營的密圖。
且,還特意囑咐,康三少爺是作為主力,康大少爺則是來揚看市場,互不搭嘎。
這些提拔,康三少知道,作為他心腹手下自然也知道。
手下還記得,當時,三少爺是多么的激動。
他也激動,覺得三少爺總算是得了司令的重用。
為此,三少爺還不惜同意了日本人的幫忙,唉……
日本人有多狠,三少爺知道,手下也是知道的。哪里樂意合作。
這般一想,手下心下又是一抖,忙道:“少爺,秘庫這事若是瞞著日本人,回頭叫他們知道了,怕是不得了了。”
康三少也知道日本人惹不得,可被手下提及,還是很下面子的。大概他心里也是膽怯的,冷哼了聲,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因為面子,屋內氣氛一時靜寂的有些尷尬。
原本被熱屋子熏得有些暖意的手下,也因此膽顫心寒了起來。
康三少爺不是莽撞之人,冷靜了下,便道:“那事還是先瞞著日本人,畢竟咱們自己也沒搞明白消息的真假呢。若是,若是大哥那邊半分不想分好處,那就聯合日本人,哼——”
“也行,那邵家那邊?”手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地問道。
既然不能黃了日本人的事,那邵家那邊確實不能丟開手,康三少厭惡地看向鈕大姑娘的住處,暗暗有了決定。
隨著各方人馬的籌謀,來揚的人日漸增多,揚州的氣氛也空前的緊張壓抑起來。
邵家,邵老爺子書房。
“老爺,別站著了,小心您腿疼。”章老管家憂心地勸道。
邵老爺子腿腳可比章老管家好多了,聽了這話,老爺子倒是笑了兩聲,“是你腿疼了吧?”
章老管家見老爺子還能笑出聲,松了口氣,“可不是,我這老腿確實沒您的硬實。”
邵老爺子體恤章老管家,盡管知道他這話不盡不實,也回身坐到了椅子上。
章老管家也不見外地陪著坐到了一處。
邵老爺子見他如此,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說,瞞姑能順利抵滬嗎?”
揚州如今風聲鶴唳,章老管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肯定是能的,畢竟票是別人給買的,誰都不可能知道咱們家大小姐要走。”章老管家越說越信。
邵老爺子并不十分放心,“外頭的釘子都看牢了?”
章老管家忙回道:“老爺放心,外頭的釘子都看牢了,現如今,他們知道的,都是咱們想讓他們知道的。”
說完,他想了想,又道:“老爺,小姐要不要走密道?”
邵家大宅秘密特多,除開槐園那處明代的密室,還有后來人修建的密道密室。
這個,邵家知道的人,僅限邵老爺子和章老管家。
當然,邵韻詩是知道點端倪的,只是她不愿多查罷了。
邵老爺子對大孫女那是全心全意,倒是沒防著什么。
聽了老伙計這話,他想了想,本待應下,可頓了須臾,還是擺手道:“不必了,若是瞞姑走的太過隱秘,大概邵家的禍端就不遠了。”
章老管家想著那些盯著邵家的眼睛,暗恨不已,“老爺也別過分擔心,到底咱們家也不是誰想惹就能惹的,蘭香小姐臨走前,可是替咱們安排了后路。”
想到小女兒小女婿,邵老爺子總算是露了些微笑,“哲凱是個好的,能力也夠,可就是離得太遠了些。”
“是呀,姑爺走的有些遠。”章老管家也遺憾。
“所以,他留下的人脈,咱們輕易不能動,還是自己謹慎些的好。”邵老爺子冷靜道。
江哲凱調任武漢,在南京的人脈和班底,他也沒全帶走,一是為了日后再調回來,二也是為了耳目聰靈。
章老管家知道江姑爺發展到今天也不容易,可——
邵老爺子都沒睜眼,便知道章老管家的猶豫,直接揮手道:“布家幾兄弟不錯,有他們護著,瞞姑不會出岔子的。”
章老管家無奈地一嘆,“是這話。有他們,咱們就在暗處掃掃尾就成了。”
邵老爺子可有可無地嗯了聲,便晃動起了躺椅。
書房里的談話,對于要走的邵韻詩來說,已然不重要了。
不僅如此,那些外界的一切籌謀,也與決定出發的邵韻詩來說,都成了枉然。
隔一日,天色陰沉,寒風凜冽。
邵家后街,竹園巷,某處隱蔽處。
邵韻詩看著灰蒙蒙的天際,嘆道:“這次真是累甘大哥了,其實您不必親自送我的。”
坐在前座開車的甘棠,失笑道:“這算什么,若不是前幾日我忙,早幫你辦妥了回滬的事,哪里需要你去承元寶森的人情,這人可……”
大概是不想背后說人,甘棠話未完,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同車的羅成則沒什么顧忌,當即回道:“可不是,元寶森看似殷勤周到,可我看他,怕是覺得留下小姐對他的事情不利,這才如此幫忙。”
得,沒有一個是傻子。
甘棠雖看好羅成,可不成想,他居然有如此見識,暗暗點頭。
邵韻詩也早就知道元寶森的打算,要說對方真無私的話,送了票,就不該說派人跟著,這做的就有些明顯了,要知道她邵家可不是半分能力都沒有的。
可人家就是做了,這就是陽謀,還不能不承情。
甘棠見邵韻詩沒說話,也理不清她個女孩子有什么想法。
遂,他便直接勸道:“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橫豎能順利離開揚州,是再好不過了。”
羅成也是這意思,“就兩張票,能承什么大人情。再說了,不用他,咱們也能搞來票。”
甘棠立馬道:“可不是這話,這車票,別說他了,就我,弄個特等艙的座,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也就弟妹你太過客氣了。”
邵韻詩聽了倆人這番嘀咕,心頭微暖,扯唇一笑,“我省的。哎,我這一走,家里可真是叫人不安心。”
揚州波譎云詭的環境,已經醞釀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旦爆發,真不知會波及多廣,影響多大。
所謂的黎明前的黑暗,也是十分難熬。
這便是事前事后,皆不可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