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里,主仆幾個情緒低落,氣息凝滯。
喜妹和曉冬憂心地看著小姐,話里話外都是無奈。
邵韻詩瞥了倆人一眼,笑了笑,“別煩了,橫豎我總有知道的一天,比起從別人那知道,還不如你們告訴我呢。”
她其實有心里準備,才摸到喜妹這來審問的。
喜妹瞄了眼小姐,“其實,我姆媽說,老夫人并不傷心,她老人家還挺高興能離開老宅呢。”
嗯?邵韻詩知道喜妹的姆媽,文媽媽可是老姑奶奶的陪嫁丫頭,她肯定最是知道老姑奶奶的心思。
遂,她忙追問道:“喜妹,可是你姆媽說了些什么?”
見小姐急切,喜妹忙道:“我姆媽說,老夫人心里其實唯有小姐,如今小姐不再回蘇州了,她也覺得住在那么大個宅子有些乏味。”
說起這個,喜妹其實是不信的。
她不信,邵韻詩卻信,點頭道:“老姑奶奶年輕那會子其實是個跳脫的性子,這么些年,也確實委屈了她。”
喜妹信小姐,臉上帶了些寬慰,“我姆媽還說,老夫人為老老爺守了這么多年的家,現在才走,也算是對得住老老爺了。”
話是如此,可自己走和無奈走,還是有差別的,邵韻詩心頭沉重。
喜妹也是一嘆,“其實,老宅是老爺讓出去的,她老人家也沒什么過不去的。”
“這是你姆媽的意思,還是老姑奶奶自己說的。”邵韻詩蹙眉。
喜妹點頭,“老夫人也是這個意思。”
邵韻詩聽了心頭澀澀。
蘇州城里的房子是老姑奶奶的陪嫁,這個怕才是老姑奶奶住的最安心的地方。
邵韻詩左右思量了番,知道喜妹再不會知道什么了,便道:“行,只要老姑奶奶沒生氣就好,你先收拾著,我走了。”
瞧著小姐木著臉走了,喜妹拉了曉冬的手,擔心道:“你說小姐不會將這股氣憋心里吧?”
“這么大個事,小姐那里肯定不可能就這么過去了。”曉冬嘴一撇,嘆了口氣。
“是呀,蘇州老宅對小姐來說,那也是家。”喜妹有些感傷地道。
見喜妹疲累的很,曉冬也不多說,只道:“你別擔心,有姑爺在呢。對了,忘記問了,你們在車站那邊,誰幫了忙?”
剛才瞧著小姐心情不好,曉冬并沒提這事,這會子,她好奇心又被吊了起來。
曉冬的話來的猝不及防,叫喜妹心頭一顫。
曉冬沒留神喜妹的表情,很是推了她一下,“快說呀!”
被催,喜妹突然有些別扭,低聲道:“也不是特別熟悉的人,就是揚州余家少爺手底下的人。不過今兒是真虧了他了,若不是他,我還不得被人踩死。”
這話,她說的心有余悸。
曉冬到底年歲小些,并沒留意喜妹的不自然,只嘴上說,“那可真是承了人情了,回頭一定要同小姐說說,這人情得還上。”
喜妹也覺得人情大了去了,不然她和老廟叔鐵定要遭殃。不過?“我這才走了幾天,上海怎么突然變的亂糟糟的?”
曉冬多少知道些,好似調查科的人再查日本人什么的,可這話不好同喜妹說。
她只得敷衍道:“誰知道,這大城市,一天多少個事。”
喜妹也就那么隨口一問,見曉冬這么說,也覺得沒什么,便嘆了口氣。
走掉的邵韻詩,也想起還沒問過喜妹是誰救的,剛想轉回去,又覺得沒必要這么急,還是先看看彪子的信要緊。
她覺得,彪子肯定知道這些事的始末。
到了書房,邵韻詩剛坐下倒出信瓤,羅叢柏來了。
見了他,邵韻詩也沒放下信,只招手叫他坐到身邊,問道:“老廟叔如何了?”
“沒什么,外傷好辦,只是些擦傷擠壓傷,上些藥就好。可瞧著他心里頭的傷不輕,這個旁人沒啥法子,只能他自己慢慢想通了。”羅叢柏邊看著邵韻詩遞過來的信,邊嘆道。
邵韻詩皺眉,“老廟叔對他那便宜女兒還是有些感情的,往日沒找到人的時候,常常想起女兒,有時候還同我們絮叨過他女兒小時候的事,如今這……”
“別多想了,這些事早發生,老廟叔還能早點解脫出來。咦?這事什么話,立平表叔居然為了生意將老宅的園子讓出去了?”羅叢柏正好看到彪子說到這一段。
邵韻詩剛才一目十行,并沒細瞧,忙伸頭來看,還真是,說得很清楚。
想到表叔能在上海闖出這么番家業,也確實不容易,畢竟他沒有什么助力,除開老姑爺爺留下的產業外,人脈他是沒有的。
到此,邵韻詩心里已然平靜了許多,也冷靜了不少,就沖著老姑奶奶沒有傷心,她也知道立平表叔做的并不過分。
遂,她道:“大概立平表叔也是覺得老姑奶奶一個人住在老宅太孤單了些,至于生意,也許是恰逢其會吧。”
羅叢柏不甚贊同,“老話說,舊家難離,老人住了一輩子了,這么突然的離開,該當難過的。”
邵韻詩嘆了口氣,“老宅那些人早就眼紅那老宅子和大園子了,若是這次不成,下次也難保那些人能干出什么要命的事來。”
羅叢柏想想也對,點頭道:“倒也是,家里就剩老姑奶奶一個人確實也不妥當,如今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是呀,到底還保住了老宅子。”邵韻詩懶懶地靠著男人的肩。
羅叢柏扶了扶媳婦的頭,疑惑道:“不過,老姑奶奶怎么不住到上海來?有你有閆表叔在,還熱鬧些。”
邵韻詩已經看完了彪子的信,知道了立平表叔確實并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心情好了不少。
聽了這話,她便道:“聽喜妹的意思,我猜老姑奶奶其實想來上海同我住,只是礙著表叔那邊,所以才先住到蘇州城里的公寓去。”
倒也有可能,羅叢柏放下手中的信,轉而問道:“彪子說林音好些日子沒給他回信了,你怎么看?”
對好友們之間懵懂情感問題,邵韻詩也是頭疼,嘆了口氣道:“你是男人,你說說,若是叫彪子知道他的那份念想直接不成,會如何?”
羅叢柏同閆彪林音都是接觸過的,遂,想了想道:“其實我看彪子未必就非林音不可,他們那應該是打小的感情,還牽不上多深的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