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喧鬧間不見嘈雜,傳到法租界紹公館的聲音就更少了。
羅叢柏敞亮的笑聲,從書房傳出去,有那么點突然,不過,襯著夜色,并不顯得突兀。
別屋的人聽到這笑聲,都愣了愣,不過,想想小兩口感情這般好,笑笑也就過去了。
邵韻詩則被男人的笑聲嚇了一跳,“哎哎,這都入夜了,可不敢這么笑,叫人知道我們在一處,多不好意思。”
說著話,她已經一把捂上了男人的嘴。
羅叢柏含著笑意,將邵韻詩的手拿開,“不笑了,不笑了,你別急,沒人會說我們的。”
邵韻詩到底還是老派思想,紅著臉,啐道:“這么晚了,咱們還待一處,人家怎么可能不多想?”
羅叢柏失笑地搖了搖頭,“如今不是前清那會子了,規矩禮儀都簡化了不少,就咱們這正式定過親的,直接住一起都可以,只需過后補張結婚證。”
其實這時候,辦結婚證的人很少,有些大戶人家也都不講究這證,只信婚帖。
總之,這是個混亂的時期。
邵韻詩也知道,噘了噘嘴,不吭聲了。
羅叢柏怕媳婦多想,忙找話題,“瞞姑,今兒這事,叫我想起了老爺子的話。”
“嗯?爺爺和你說什么了嗎?”邵韻詩覺得自己問了句傻話。
羅叢柏笑了笑,“老爺子說,人不管在哪里干,都得有自己拿得出手的能力,這樣才能受重視。”
這話?邵韻詩見他感慨,不由的道:“爺爺幾時同你說過這話了?”
邵老爺子多睿智一老人,早就看出這孫女婿和他師傅干的是什么事,以往不說,那是關系不到,如今關系到了,自然要調撥一二。
在一個,老爺子雖看似閑云野鶴,可有顆憂國憂民的心,對老友和孫女婿的事,并不反對,尤其是在外辱入侵之下。
羅叢柏自打那次和邵老爺子深談過后,對老爺子的為人更是佩服,也感激他的愛護之情。
抱著人,他輕嘆道:“在我們訂婚前,老爺子和我深談了次,也給了我不少的啟發和建議。”
爺爺這是肯定了某人了?
邵韻詩想了想,也不問兩人具體都說了些什么,只高興道:“爺爺不是個輕言他話的人,能如此開誠布公地同你談,也就小姑父曾經有過這待遇。”
羅叢柏心里有些得意,展眉道:“真的?老爺子也同小姑夫這樣交談過?”
這可真是傻話了,哪家岳父不和未來女婿交下手,也就邵教授實在不像樣,老爺子才親自上的。
不過,看男人高興的很,邵韻詩也不掃興,點頭道:“嗯,看樣子,爺爺對你很滿意呀。”
羅叢柏這會子是真高興了,“哈,老爺子對我確實不差。”
他高興,邵韻詩就高興。
小情侶倆個因為邵老爺子的肯定,很是膩歪了會,才又說起正事。
邵韻詩翻轉著羅叢柏的大手,問道:“日后就田師弟同我聯系了,這好倒是好,只是我這心里還是沒底,我這算不算加入你們了?”
羅叢柏其實也知道,自家小媳婦還沒有那么強烈的進步思想,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
可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他本也有意將人引到自己的道路上,那就不能退縮了。
遂,他想了想,誠實地道:“瞞姑,你這算是考察期,師弟也是如此,所以,還不能算正式入了組織。”
邵韻詩對此倒是認同,要是人人入組織都這般簡單,她才要擔心呢。
笑著搖了搖頭,她看著男人的眼睛,道:“我沒不滿,這樣嚴謹的工作態度,才是對的,才叫人放心呢。”
羅叢柏聽了這話,很是感嘆,一把摟緊了人,道:“你也別急,等過了考察期,組織上肯定會吸收你們入黨的。”
邵韻詩好笑道:“我急什么,不急,該急的怕是師弟。”
羅叢柏想想師弟的性子,嘆道:“他估計也不急。”
這話叫邵韻詩憋不住樂了。合著,她和田師弟倆算一類的。
羅叢柏瞧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無奈極了,“瞞姑,入了組織責任就大了,覺悟也得跟上,你回頭好好看看那些共產、國際的宣傳書籍。”
邵韻詩其實已經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只是她對這個社會的黑暗貧窮認識的還不夠,所以欠缺實踐的推動力。
不過,她對共產、黨宣揚的主義還是接受的。
遂,她點頭道:“好,我一定再好好讀讀。”
“對了,這些書籍屬于違禁的,你可得藏好了。”羅叢柏想想,又告誡著,“瞞姑,同你來往的那些同學大多家境極好,可不能叫她們瞧了去。”
邵韻詩笑了道:“你這純屬多心了,就王萍來說,她就看過這些進步書籍。”
羅叢柏無奈地看著小女人,“瞞姑,就怕萬一有一兩個心思不同的,告了秘,那可就糟糕了。”
邵韻詩對自己的處事還是極為自得的,不過怕某人瞎操心,還是老實應承了。
見她乖兔兔的模樣,羅叢柏暗嘆了口氣,就這丫頭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實在不適合搞地下活動。
好在秦政委大概也考慮到了這些,并沒給她安排什么搞情報送情報的活。這樣,安全性就高了些,他也能安心幾分。不過,擔心是必然的。
邵韻詩見他面露擔憂,忙轉了話頭,問道:“你們快走了吧?”
“嗯,差不多了。”羅叢柏也沒瞞著。
知道他要走,雖說這表明他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可到底分離對于小情侶來說,還是件痛苦的事。
邵韻詩苦著臉道:“你去了那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聽廣播里說,好似又要圍剿了。”
不是又要,而是已經開始布局了,這也是羅叢柏再也等不了的緣故。
嘆了口氣,他揉著小女人的素手,啞著嗓子道:“你這次的藥我要全部帶走,你自己可要留下些?”
這就算是第一次任務了?
邵韻詩忙搖頭道:“本來就沒制多少,不用留,等你們走了,我再尋藥材弄。”
羅叢柏忙道:“可別都給了我,你自己多少得留一些備用,就曉冬這闖禍的性子,絕對用得著。”
呃,倒也是,邵韻詩點頭道:“你放心,自用的會留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