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廳里,傳來一聲‘大姑爺回來了’,真如天籟。
一忽兒,凝滯的氣息活了。
眾人聽的常山春回來了,都笑了起來。
不過,左右沒等到人,一屋子的人又都提起了心。
好在倒也沒叫大家等太久,常山春在凌珠和邵韻詩的陪同下,一道來了。
見他們一道來,羅叢柏挑了挑眉。
眾人互相問了好后,陸老爺子當即問道:“山春這是怎么了?”
常山春來的時候,是被凌珠扶著的。
常山春正好坐在老爺子的下手,他的情形,老爺子一眼就瞧出了不對。
見問,常山春忙回道:“我這沒什么事,倒是麥家大表兄傷的有些重。”
陸老夫人哪里放心,直接越過麥家的話,追問道:“什么叫沒什么事,趕緊的,叫大夫來看看,你們年輕,可不能不當回事。”
陸氏對凌珠這個干女兒很是滿意,連帶的對干女婿也是上心的,直接就道:“可不是這話,我們凌珠日后可是要靠著你的,你可不能不拿自己當回事。”
如今,在陸家人心里,麥清平是趕不上常山春的地位了。
對長輩們的關心,常山春還是熨帖的,笑著回道:“不用喊大夫,剛才妹妹已經給看過了。”
對小姨子的醫術和藥,他如今是心服口服了。
被提起,邵韻詩忙接話道:“姐夫就受了點挫傷,破了點油皮,你們可別操心了。”
凌珠也跟著道:“可不是,藥是我幫著上的,剛才我之所以扶著,實在是他的傷不宜垂下膀子。”
眾人見他們這么說,也就安心了幾分,這才又提起麥家兄弟的情形。
常山春也有心細細交代,便道:“我和大家分頭后,沒多久,馬場就來了不少的人,可能是誰通知了各家的長輩們,家里派人來接了。”
邵韻詩想起當時看見的一輛輛汽車,暗暗點了點頭,不過,為什么這些人沒傳出話來?
羅叢柏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和邵韻詩對視了眼。
常山春也沒留神邵韻詩他們的神色,只接著道:“各家來了人,馬場也不敢扣著大家不放。當中也有青島官面上的人,帶了護衛警察,那些日本浪人再橫也不敢攔門了,遂,大家便趁亂一哄而散了。”
這什么話?陸六順皺眉道:“各家都去了人,怎么還一哄而散,沒叫馬場的管事給個說法?”
常山春見大家都聽出了不妥,便冷笑道:“馬場十有八九是金老板的,不然日本人不敢如此作為。”
這是認定了?陸六順剛才已經聽羅叢柏說過這事,便看向常山春,“這消息可準?”
常山春知道陸家和金老板之間的齟齬,想了想,認真道:“準,我是聽日本人嘀咕的。”
這就難怪了,陸六順一下子臉拉的老長。
陸老爺子知道點,忙寬解道:“你別憋屈了,誰能知道那馬場會是金老板開的,不僅你,就是咱們那些個老相識不也被騙了嗎。”
陸爺子的話,叫在座的大概都聽明白了。
邵韻詩直接看了眼頹喪的父親,想勸一勸,又覺得不合適,只能閉嘴不言了。
好在,陸六順不是這么容易打擊的。
只見,他嘆了口氣,又擼了把臉,才苦笑道:“還是我大意了,這么些年,日子過的順,有些輕狂了。”
這句自謙,嚇的小輩們都不敢說話了。
陸老爺子也嘆了口氣,“事情出了,就想法子彌補,你趕緊將這消息通知商會里的那些交好的人,別叫他們也被金老板暗算了。”
他這話不是沒來頭的。
往日陸六順談生意,也有邀了對方去馬場,一邊游玩一邊談,這些就屬于商業機密了。
如今知道金老板就是那邊的老板,可見有些沒成的生意,很有可能就是金老板在中間使了壞。
陸老爺子一說商會,就個個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陸六順直接道:“知道了爹,不僅交好的人要通知,旁的人也得知會一二。”
這主意好,若是叫大家都知道金老板借著馬場所行之事,看他那馬場還怎么開下去。
眾人都想到了這層,眼眸都是一亮。
陸老爺子見女婿總算是緩了過來,便催常山春,“孫女婿,趕緊的,將馬場的情況,細說說。”
常山春驚訝于陸家當家人的通透,也感慨于他們拿自己和凌珠當真親人。
遂,他再沒什么顧慮,敞開了道:“好的,爺爺。”
他這聲‘爺爺’喊得前所未有的敞亮。
旁人或許察覺不了,邵韻詩和羅叢柏不僅耳目聰靈,也最是敏感,一下子就捉摸到了常山春的變化。
不過,兩人都覺得這樣很好,倒也沒吱聲。
常山春哪里能知道眼前這倆人精的情緒轉化,接著話茬,便道:“今兒被困在馬場的人,多半與金老板有些瓜葛,沒瓜葛的也有些懼日本人,所以,大家可不就只能趁亂了。”
這話他說到這,有些心酸,這還是在自家的地盤呢,若是在東北,那些老百姓不得被日本人欺負死。
陸老爺子看了眼面色沮喪的常山春,問道:“這么說,這事馬場也沒給個說法?”
對陸老爺子的疑惑,常山春直接道:“恐怕這事要不了了之了。”
聽的這話,邵韻詩倒是插話了,“姐夫之前說‘趁亂’,可是另有緣故?”
常山春雖早就知道自家這位姨妹是個聰慧無比的,也沒料到她竟然蘭心至此。
遂,他帶著詫異,溫和地回道:“曹家母女被日本人給找到了,這不就亂了起來。”
這話一出,眾人都知道,馬場鐵定是金老板的地盤,不然不會藏匿曹家母女。
陸老夫人不愛聽這些污糟事,便道:“好了,不說這些事了,外頭怕是要開席了,你們趕緊都回去梳洗收拾下。”
老夫人發話了,眾人也是累的很,便紛紛起身告退了。
陸家明面上不會再談麥家事,所以,隨著常山春的安然回來,眾人也算是放下了一段事,開心地用了頓全家餐。
陸家安穩了,麥家那邊就沒這么好運了。
麥家大公子院子的正廳里,或坐著,或站著,圍了一圈的人。
內室,麥大老爺心里有氣,可見兒子傷的頗重,也是擔心,鎖著眉頭盯著大夫給兒子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