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裴昱知道程槿不過是自己用卑劣的手段才留下來的，可看清楚程槿對自己一點眷戀不舍都沒有，裴昱還是覺得心臟處難以忍受的墜痛。
裴昱扯起嘴角對著程槿笑了笑，將嘴里說自己沒事的話咽下去，只是虛弱的小幅度搖了搖頭。
程槿語氣里不免有了些責怪，“怎么沒事，我看你的臉都白了。”
裴昱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抬手碰上自己的臉。
“是嗎？臉很白嗎？我還以為比昨天好了一些呢。”
程槿看到裴昱的額間的薄汗，有些心疼抬手用手帕替裴昱輕柔擦了擦。
“你雖然懂醫術，可也不是神人，怎么可能好的這么快。”
程槿給裴昱擦完之后將手帕緊緊攥在手里，“我雖然醫術不如你，但這次你必須聽我的，在你的傷口好之前，不準隨便下床走動。”
裴昱仰頭看著程槿的眼睛，抬手想握住程槿還在認真給自己擦拭汗水的手，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程槿清楚的預判到裴昱的意圖，她率先將手中的手帕遞到裴昱的手里，堵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程槿微微彎著眼眸，假裝什么都不知親的樣子，“你就別逞強了，等會讓左翼將飯菜送到你房間里，吃完就躺著好好休息吧。”
左翼輕握手掌，感受手中柔軟的軟布，上面似乎還帶著程槿的體溫。
裴昱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將手帕緊握在手里，良久之后，才仰頭對著程槿笑笑。
“好，都聽小槿的。”
裴昱回了房間之后，程槿生怕裴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又做起來扯到傷口了，府里沒人能看住他，程槿索性也做在裴昱的房間里吃飯。
說是要裴昱在房間可以好好吃飯晚，可總體可以概括成裴昱一直看程槿吃飯。
他細長白皙的手只端著程槿遞上來的粥碗，盯著程槿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始終沒往嘴里送進去一下。
擺放在身旁的小菜，早點連看都沒看一眼。
一直都未曾收斂的眼神，程槿想裝看都不能，她狀若無意的回看回去，裴昱也不曾躲避，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
面對裴昱這么個病號，她實在是沒了脾氣，只能放下自己手上的東西，坐到裴昱的身邊，格外耐心道：“吃點吧，我昨天看到了你后院種的那顆桃樹長的很好，等會我攙你去看看。”
程槿托著餐盤，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裴昱。
和先前裴昱哄著挑食的程槿吃飯如出一轍。
小時候的程槿人好相與胃口卻是格外的刁蠻，色香味少一樣死活都不愿意吃一口，哪里不如意了心情不好了也是滴水不進。
當時的程義守實在沒了辦法，就將愁悶講給來府上的裴昱，裴昱雖然和程槿差的有些年紀，可和裴昱玩的最好，幾乎每次裴昱來都要跟在裴昱身后叫裴昱哥哥，像是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裴昱的話，程槿總是聽一些的。
裴昱也響今日一樣耐著性子哄程槿，“吃些吧，等改日，我帶你去看城外的桃林，這些天，那些桃樹開的好極了。”
程槿聽到可以出去玩一下就來了興趣，她生氣也不過是那些時日京中出了些亂子，程義守擔心程槿的安危，程槿又是瘋起來不管不顧的，程義守這才限制了程槿的出行。
那個時候的程槿那里懂得那么多世間險惡，她被父母親人保護的極好，甚至耳邊連句惡語都不曾聽到過，以為程義守不讓出去的話只不過是敷衍她罷了。
被愛的孩子總有許多特權，程槿絕食便是無聲的反抗。
程義守雖然表面上堅決不同意，嘴上說著狠話，背地里其實嘴里因為程槿的事情上火到嘴里長出了好幾個泡。
程槿聽到裴昱要帶自己出去玩，立馬就從床上翻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裴昱，“真的！”
隨即又想到了什么，小聲控訴道：“你是不是因為答應我爹才來勸我吃飯的？等我吃了又翻臉不認人？”
“我爹他能答應嗎？”
裴昱抬手摸了幾下程槿有些亂糟糟的頭發，“不會騙小槿的。”
裴昱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和程槿是說只有兩個人的秘密，“不過不需要程大人答應，我帶小槿出去，不必和程大人說。”
“偷溜出去？現在嗎？”程槿顯然更激動了，三兩下就將放在桌子上的粥給喝了個感覺。
等吃完后程槿立刻道：“好了，我吃完了。”
程槿敷衍著吃飯的樣子，裴昱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真的像答應程槿那樣，悄然帶程槿出府。
程義守在兩人走后出現在程槿的房間，看著被吃的一干二凈的碗，問身旁的下人道：“裴昱帶小槿出去真的沒事嗎？現在的世道那么亂。”
那下人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程義守，只能順著程義守的話道：“有裴大人在，一定沒事的。”
“希望吧。”
后來，真的如同程義守所希望的那樣，有裴昱在身邊，程槿半分委屈都不曾受過。
那天的程槿看到了她人生中最大開的最爛漫的桃林。
后來京城要擴大范圍，便將那片桃林給砍了，改做百姓住處。
知道這件事情后，程槿難過了好幾天，裴昱帶著程槿在砍之前要下了一顆幼樹。
那顆桃樹是被淘汰下來的，枝干又細又矮，甚至只要輕輕一折便能折斷。
程槿就和裴昱約定，要一同種這顆數。
可似乎記得這個約定只有裴昱一個人，他一個人守著這顆原本營養不良被人淘汰的樹，過了好多年。
裴昱抬頭望了望程槿，點了點頭，格外聽話的將手里的粥喝了干凈，像是和小時候的程槿一樣，似乎在等程槿兌換諾言。
程槿沒辦法，話都已經說了出去。
不過程槿格外的謹慎，特地讓大夫來看了看，大夫接收到了裴昱的眼神，順著裴昱的意思說，只要沒有太大動作是可以的。
裴昱眼神格外期待的看著程槿。
這顆桃樹程槿只看過幾眼。
而裴昱守著這顆桃樹和他們的記憶等了好多年。
程槿仔細的攙著裴昱，一步一步走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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