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季琳雙手顫抖著捧著蘇申的臉，她想說些什么。
她自知后悔無用，所以無論好壞，她對自己做的事情從不曾后悔過。
可是今天，她想說自己后悔了。
入宮幾十年，先皇在世時她盛寵不衰，最愛的兒子褚淮安一直都是儲君的人選，先皇駕崩，就算不是褚淮安登基，禇承燁再怎么不聽管教六親緣淺也是她的親兒子，她依舊是整個南齊最尊貴的太后。
要盛寵她有，要家族榮耀她有，許季琳看上去從不曾失去什么。
午夜夢醒時刻，她也會想到當初在許府時的簡單時光，她依舊是許府的大小姐，有父母愛護，有兄長寵愛，又和蘇申情意相通，她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
一朝入宮，一切都變了。
她被迫離開熟悉的親人玩伴，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和宮中許多女人分享一個夫君。
她不想，也不愿，可她進宮本就是一場利益交換，她身不由己。
許季琳不得不為了自己活命加入這明爭暗斗之中，從此再也不敢輕易露出真情，有的只是利用。
在宮里時間久了，她早就被權利蒙蔽了雙眼，許季琳忘了這世上本不是只有利用，也有真心，蘇申便是真心待自己的。
他自愿入宮，拋棄家族權利，一生只守在許季琳身邊，一生只為她一人。
可如今唯一一個真心也被自己拋棄了。
許季琳抱著蘇申無聲的哭泣，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有多少。
這么多年受的所有委屈與不公，蘇申都會幫著許季琳加倍奉還了，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將她的想法放在首位了。
許季琳突然感覺好累，她有些想不聽通自己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了。
爭權奪利？她明明已經得到了所有，為什么還這么累？
許季琳就這樣抱著蘇申坐在臥榻上，久到懷里的人早就沒了聲息。
蘇申閉著眼，除了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像是睡著了，睡的很安詳，像是年少時刻一同瞞著家里人去城外的河邊玩，玩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
鶯飛草長，一切都那么簡單美好。
太陽也像是今天這么大，曬在身上暖暖的，可今天的太陽卻沒有一點溫度，似乎是光都是帶著寒刃一樣，照在許季琳身上的每一寸，都帶著蝕骨的痛。
許季琳捧著蘇申的臉，像是平時一樣同他講話。
“那一晚，其實我并沒有醉。”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安兒也是你的孩子，是我太自私了，沒有告訴你，我只想著能為我們的孩子謀一條好路，卻忘了你。”
“你放心，等到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的時候，我會去找你。”
“這一次，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蘇申的尸體并沒像蘇申所說的那樣，隨便當做是宮里的太監就打發了。
許季琳將蘇申的尸體運出宮，好好的安葬在了城外河邊。
在他們感受到最幸福的那個地方。
許季琳記得那個地方很漂亮，讓自己記得很多年。
可惜時間不能倒回，愛的人只能活在記憶最深處。
程槿從許季琳的宮里出來后，許季琳真的像先前一樣閉門不出，在壽安宮焚香拜佛，連帶著曲婉心也不出壽安宮。
雖然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程槿倒是樂得沒有麻煩，一連著歇了很多天。
程槿找了個時間讓菁兒和自己的母親弟弟見了，他們見了面也不怎么說話，只是哭著抱在一起。
姜氏久久摸著菁兒的臉上的那道很長的傷疤，醞釀了好久才帶著哭腔問道：“疼嗎？”
菁兒只是搖頭，比起疼，她更慶幸留在了春和宮，沒有做錯事。
正月十五的時候京城中的燈會不是一般的熱鬧，遠近的人都會選擇來湊個熱鬧。
程槿選擇這一天送姜氏母子出京城，人多眼雜的，想必是許季琳也沒辦法。
程槿想到了之后就去找禇承燁批條子，上一次瞞著禇承燁的事情，禇承燁暗暗生了很長時間的氣，雖然并沒有在程槿面前直接說過，一言一行都表示出十分在意。
先前派在程槿身邊的暗衛只保護春和宮，禇承燁又找了幾個身手更加好的在暗處跟著程槿。
程槿聽說之后鬧到禇承燁宮里大喊沒有人權。
“我去哪里都跟著我，我一點自由都沒有了，我不同意，你把人撤走。”
“不行！”禇承燁回答的很快，語氣不容置疑。
“你前些天跟裴昱的事情還不算一個警告嗎？還是說你真的想跟他”
禇承燁說不出來了，他將手里的書豎在自己面前，擋住自己的臉，不讓程槿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行就是不行，朕是皇上，說的話就是圣旨。”
程槿毫不客氣的扒開了禇承燁擋在自己面前的書，她微微彎腰，視線和禇承燁齊平。
“那親愛的皇上，您能收回成名嗎？”
本來就是程槿的習慣性用語，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什么了，禇承燁卻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突然站了起來，他背對著程槿，耳根微微發熱，突然失語。
程槿被禇承燁這個猝不及防的動靜給下了一大跳，隨即又發現禇承燁的行為很不對勁。
到了趁熱打鐵的時候了。
程槿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行？”
禇承燁沉默了半晌，卻沒有剛才那么決絕，“并不是有意找那么多人監視你，實在是比較擔心你。”
程槿道，“那也沒必要那么多人吧。”
程槿看著門外排成兩排著裝統一的型男。
暗衛培養起本就比較困難，正是因為得來不易，便只為皇室做事。
有些暗衛甚至一輩子都不會露面，只在必要的時候才會現身。
而不是現在這樣這樣，齊刷刷的排列在一起等著程槿點頭再隱身。
程槿暗暗搖頭。
不是，是不是有點夸張了呢？
不過還真有點做黑老大的樣子。
程槿還未說出口，禇承燁便先開口道：“一半的人，不能再少了。”
禇承燁話剛落音，便看到先前站在后面一列的暗衛迅速消失了。
一半也有六個人。
程槿回頭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禇承燁，禇承燁嘆了口氣，隨即揮手讓另外兩個人離開。
程槿還想再說什么，禇承燁便用話堵住了程槿。
“不準再議，不然朕便讓之前已經走了的暗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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