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瓦崗啊?”
滑州白馬縣南,武懷玉帶著兒子承嗣上了瓦崗。這里緊鄰黃河,山勢雄險,易守難攻,方圓數百里,土地肥沃。
“嗯,這便是大名鼎鼎的瓦崗了。”
瓦崗依然在,但瓦崗寨已經沒有了。
曾經翟讓單雄信徐世績三人在此招兵買馬安營建寨,四處劫掠運河黃河上的商旅貨物,在隋末的動蕩中迅速崛起。后來北上過黃河攻取黎陽倉,發展壯大,然后揮兵攻向洛陽,
李密在洛陽北的金墉城建立了大魏國,與洛陽王世充展開了持久的攻防血戰。
當年的瓦崗出了無數的豪杰好漢,得瓦崗群雄的李密,更自稱中原盟主。
奈何風流總是隨雨打風吹去啊。
眼前的瓦崗,到處都是帳篷、窩棚,無數的災民聚集在此,
大家不是來上山落草造反的,只因這里地勢高,可以躲避洪風。
很混亂,
雖然滑州官吏士兵在全力維持,但這里是滑州最大的一個災民安置點,大量的百姓,滿山滿坡,又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管理起來確實難。
很快,
懷玉在災民中見到了衛國公李績,他是濮州世封刺史,就在東邊隔壁,李靖穿著戎服,手里拄著根棍,十分疲憊。
師生倆也沒想到會在這見面,
“老師辛苦了。”
李靖苦笑,“到處都亂糟糟的,但大家都已經很努力了,幸好預警早,及時的轉運糧食物資,把百姓也動員遷移了,”
瓦崗安置點轉運來許多糧食,雖然因為暴雨和倉促等原因,許多糧食淋了雨受了潮,但起碼也還是能吃的。
“我帶了些醫藥過來,”
“這些是我們現在最缺的東西。”李靖道。“趕緊分派吧,”
爺倆都沒多少時間閑聊,很快開始調度發放藥品安排醫師,說來也幸虧此前懷玉提議在各州縣都設立醫學博士,招收官醫學生,雖說數量不多,
可就算下縣醫學生都有二十人,下州也有四十人,上州更有六十。
在大災大疫面前,這些官方醫學生們可就發揮出了極大作用,否則缺醫少藥,疫病爆發,那非常可怕。
“突然這么大災情,這么多百姓臨時聚集安置,官醫和民間大夫還是太少了,”
“尤其是缺藥。”
李靖帶著懷玉在安置營地巡視,
懷玉發現安置營地看著很亂,但其實也有管理。
諸如這么多災民安置,但李靖還是分區劃片,各個營地都有管理人員,相互還有所間隔,保持距離。
在每個小營里,又劃分了不同的區域,比如都挖了廁所,統一在下風口,不僅分了男女,且還派人管理,廁所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往里填一層土,因為缺少石灰,否則是要填生石灰消毒的。
營地嚴禁隨地大小便,哪怕是小兒老人不方便,那就用馬桶,定時去廁所傾倒。
還有用水,
山上有泉,但供應不了這么多人,所以很多生活用水還是要取用下面的河水,這些水打來都需要燒煮開才能飲用。
污水都不能隨意傾倒。
吃飯也有專門的食堂區,其實就是幾間草棚做飯發放,沒雨時大家蹲在空場上吃,下雨就領了回自己住處。
各小營統一做飯,不得私自生火做飯。
糧食也是統一發放,
由災民們選出健康者輪流負責做飯。
李靖在這里實行軍事化管理,
許多條規矩,諸如飯前便后要洗手,每天要洗腳,甚至不得隨地大小便、吐痰等等,
甚至是這些災民還編成了伙隊,臨時任命了伍長伙長隊長營長等,所有人互相監督,互助互益,如果有人生病了,要立馬上報。
營地嚴格管理出入,不得隨意進出,同隊伍的人要相互監督,誰要是偷出營地,甚至喝生水、隨地大小便等,都得立馬舉報,否則連坐懲罰。
靠著這些軍事化的管理,
李靖在短時間把瓦崗這個大難民營管理的還算有條理,
人心安定下來了,也就好管了。
災民們每天被按死在這營地里,青壯抽調去訓練、巡邏,以及做些運輸等工作,婦孺老弱在營地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也不許出營,甚至不得亂竄連,不得隨意跟別人聊天,
免的生事端,
如果太無聊怎么辦,各小營里還會舉辦一些識字班,教大家識幾個字,或是講講歷史、儒家經典之類的,
倒不是有啥教化的目標,純粹就是免的這些人憋久了難受。
“老師真不愧是我大唐軍神啊,這么多百姓,都能在短時間內管的跟士兵一樣。”
“其實就是先立規矩,然后嚴格執行而已,沒那么復雜。”
李靖也沒辦法,這么多災民,不嚴格點管理,那就會亂套,所以他實行軍事化管理,甚至把所有災民的糧食都先收走統一管理,不許災民自己生火做飯,統一分配作飯,每天打飯。
一干一稀,一天兩頓,
管你是什么身份,在這營地一視同仁。
當然,對于某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吏豪強等,也是有些變通的,他們被統一安排在另一處營地,執行的規矩也有所不同,當然他們許多人都帶著奴仆、糧食、帳篷等好東西,
甚至有人在山上是有莊園別墅的,人家直接提前搬過去了,這些人只需要登記聯絡,不需要怎么管。
而進了安置營的那些鄉紳豪強們,他們也出的起錢享受更好條件。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就跟戰爭時被圍困的城池很像,都需要守城指揮者,有個清晰冷靜的頭腦,能夠統籌資源,有效調度,否則必生內亂。”
不管是圍城,還是災難時,最先出現的問題都不會是資源不足,而是分配的問題。
“百姓還有多久能夠回到家中?”
李靖嘆氣,“雖然現在暴雨停了,黃河水位也退下來了,但兩邊泛區起碼半個月才能消退,”
“可就算水退了,但百姓一時半會也回不去,”
懷玉點頭,水退了,可家沒了,想回到家中,還得先重建家園,這并不容易。
洪水過后留下的淤泥,甚至許多房屋可能已經倒了,哪怕沒倒的,一時半會也很危險。
這些需要官府組織恢復災后重建,任重道遠。
甚至可能有些百姓,今年這個年可能都得在安置營度過,
“其實大多百姓都還是很感激圣人感激朝廷官府的,起碼大家命保住了,現在還有飯吃,不用做饑民流賊。”
所以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要是放在王朝末年,遇到這樣的大水災,朝廷官府哪有余力顧的上,絕大多數百姓只能是放任自生自滅,
沒有賑濟,許多奸商劣紳還會趁機剝奪壓榨百姓,于是災民們只能流動起來,成為流民,因為饑餓,流民就會成為流賊盜匪,
有些膽大的,有野心的,甚至會聚集流民揭竿叛亂,攻城掠地,稱王稱霸。
在那種亂世中,流民也好流賊也罷,人命如草芥,那真是活的不如狗,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慘劇。
武懷玉帶來的醫、藥等,幫了瓦崗災民安置點大忙。
太多災民聚一起,各種病都來了,若不是有良好的管理,甚至隨時會爆發傳染疫病。
可災區交通不便,缺醫少藥,大家只能忍只能捱只能等,
就比命硬不硬了。
除了多喝熱水,也沒別的什么好法子。
免費。
武家慰問救災隊伍,免費送醫贈藥,
可以說讓災民們都無比震驚,也無比感謝,大家口耳相傳,武家和武相公的口碑名望也是不斷高漲,
武懷玉若是有系統,只怕這幾天耳朵里會一直叮叮叮的叮個不停,各種聲望什么的積分只怕加了無數了。
送醫送藥點,無數人排著長隊。
旁邊,
還立了一桿大旗,“招工!”
武家的管事在那邊大聲張羅,宣傳各種招工的條件好處。
招收各種工匠,只要有一技之長的匠人,武家這里都要。
“我是個船匠要么?”
“會造什么船?”
“就我們白馬黃河碼頭這里的河船,可載百石,”
“有多少經驗?”
“這造船手藝我家祖上世代家傳下來的,我打小就跟著我阿祖、阿耶學,半輩子手藝了,”
“那種百石河船你一人能造?”
“可以。”
招工管事笑道,“那過來這邊細談然后填張表,”
滿臉倉桑的船匠讓出位置,到旁邊跟另一位招工的談條件,詢問招去哪,工錢待遇等。
“你雖是造河船的,但我們會把伱送去江州,我們在那邊有大船場,”
“工錢多少?”船匠更關心的還是工錢,這場大洪水過后,他得趕緊謀劃出路,總不能指望朝廷會一直救濟,而他原來那個做事的小船廠,肯定開不了了。
管事給他開了待遇,只要驗過工證明了他的造船技術,就會跟他簽正式雇傭契約,簽約后就會給他一筆安家費,并且等到了江州船場,還可以馬上預支一個月工錢。
“我有妻子兒女,能帶去嗎,有地方住嗎?”
“當然可以,從這到江州,一路上吃用我們包了,有船送過去。到了那邊,也會安排一家人住處的,這些你放心。”
船匠又問了一個關心的問題,“我家戶籍滑州,能遷去江州嗎?”
“你們這個情況,去江州只是做工賺錢,到那邊屬于客戶,需要登記存檔,但你們戶籍仍在滑州這里。當然,你若是想遷移戶口過去,也是可以辦理的。”
管事很耐心的跟他講解著,
船匠想著江州船場開出的條件確實是很誘人的,尤其是現在這邊情況一團糟,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恢復正常。
“如果我答應去,什么時候走?”
管事笑道,“你若真想好了,那么最快明天一家人就可以乘船南下了,我們在災區大量招人,湊滿一船就走。”
“你們真是武相公家船場的?”
“我是武家的管事,但不是船場的,我們為武家的各個產業招工,”
船匠看了看那招工旗,又看著旁邊在送醫送藥的點,他們都是一起隨武相公來的,他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
他決定帶著全家人去江州船場,那里的工錢比這高,更重要的是,明天就可以走,不用再呆在這個讓人不安的瓦崗山上。
在這里雖然有吃有喝,可總感覺不踏實,他還是想早點自食其力,何況武家開出的工錢待遇等確實很不錯。
“簽契約吧!”船匠道。
管事笑著道,“你先在這里坐一下,喝杯水,”
“現在不能簽約嗎?”
“可以,但我們要去請滑州衙門的書吏過來,在滑州地界招災民去外地做工,要請他們見證,還要登記的,這對你們也是一個保障。”
“武家做事真大氣。”船匠感嘆著道,有滑州官吏見證簽約甚至備檔,那就不用擔心其它,起碼這個人去了哪滑州知道的,不怕被拐騙。
一覺醒來,下了好大雪,飄飄灑灑的又下了一整天,對南方人來說,好稀罕啊,一年才得見那么一二回,去玩雪更新晚了,抱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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