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塬下,灞河畔。
天色還早,武懷玉帶著妻妾兒女們在營地旁瓣玉米,
這是塊河畔的零碎地,也就兩三分大小,大約種了幾百棵玉米,地的主人是個關中老漢,此時手里抓著一串錢,
武懷玉給了他一串錢,一百個開元通寶,韶州錢監鑄錢場鑄造的,很嶄新。
“要不是這么多錢。”老漢囁嚅著。
石守信看著老漢,笑道,“多的就算賞你的。”
老漢看著那些在玉米地里高興瓣玉米的貴人們,雖不知道身份,可人家明顯就是貴族,還肯定是長安頂級的勛貴。
“這才三分地,頂多能收半石玉米,值不了這么多。”
頻至豐稔,斗米四五錢,自貞觀三年開始,基本上沒再遇到什么大的全國性水旱蝗災,總體上都算豐年,天下一統,戰爭少了,百姓也都能投入生產,糧價一直維持在很低的價格上。
玉米屬于粗糧,一斗也不過三錢,一石才三十。
這塊玉米地,玉米采收曬干也只有半石,頂多賣十五個錢。
貴人直接賞了一百個錢,這都能買三石多干玉米粒了。
“不知是長安位家貴人?”老漢斗膽問。
石頭笑笑,“我家阿郎是晉國公。”
老漢震驚,然后興奮,“原來是武相國,這玉米還是武相傳出的祥瑞種子呢,自種了武相傳的祥瑞種子玉米土豆紅薯這些后,百姓基本上都能吃飽了,再不用擔心青黃不接時的饑饉······”
老漢非要拜謝武懷玉,甚至說啥也不肯收那一百個錢了,
那邊武懷玉帶著妻妾孩子們在地里瓣玉米,也算是一個體驗了,三分地其實挺大的,一家子在地里更多的是在玩鬧,
摘了半天,其實也只摘了那么百來個玉米棒子,并沒有摘完。
眾人摘的挺高興的,是不錯的親子活動,各房的妻妾帶著自己孩子互動瓣玉米,體驗地里農活,
不過好些小家伙瓣著瓣著,不是去追螞蚱就是追青蛙了,而姑娘們則更喜歡的是尋找些野小草,
編個草帽,編個環,
玩的不亦樂乎。
看著天色不早了,這活動才算結果,
老漢一直等著,
“可不敢收武相的錢,”
懷玉卻反而是又給了一百錢,
“今年又是個豐年,能攢些糧食儲存下來吧?”
老漢是個半自耕農,家里七口人,自有耕田二十畝,然后佃種了幾十畝地,農閑時還會去莊園、作坊干些活賺點銅錢補貼家用,按老漢說的,這幾年太平,日子越過越好,
特別是推行兩稅新法后,負擔比過去租庸調制時輕的多,尤其是現在代役法,不再有那么多征發的正役瑤役等,如今官府都是先把役折錢,攤到了田畝里,收了這筆代役錢后,再去雇人做工,不再是那么強迫性的,對小民來說,也沒那么影響農事。
“家里現在基本上都能吃飽了,年年都能留余口糧,就算青黃不接的時候,也不用再怕挨餓,不用借高利的糧和錢了,”
老漢說以前餓怕了,現在大家都會攢些糧,他村子上,基本上家家都攢了有一年的糧,有些還攢的更多,
就算再遇到個什么饑荒災害,哪怕一兩季沒收成,都不用慌了。
這幾年糧價確實一直很低,但另一方面天下安穩,百姓確實還不富,但起碼穩了,
在老漢這樣經歷過那些動蕩和饑餓的老人看來,現在的貞觀,真是盛世。
而武懷玉在他們心中,地位很高,因為這位年輕的武相,帶來了那些填飽大家肚子的祥瑞糧食,也幫助圣人推出了兩稅法等減負的新政仁政,
能吃飽飯,那才叫盛世,至于什么開疆拓土,對于絕大多數普通百姓來說,那些過于遙遠了,
他們甚至心底還畏懼和反對打仗,反對開疆呢,
在多數麥谷畝產才一石的時代,紅薯畝產能達到十石,這玩意雖不如谷麥值錢,但對小民來說填肚子充口糧卻是好東西,也能喂養雞豬等補充家用。
老漢可惜只有二十畝地,其余的地是佃種的,要交租。
“朝廷現在大力開發嶺南,如果愿意移民嶺南,一丁可授田百畝,中男和女丁都能授五十畝地,而且有幾年免租賦,那邊可以墾荒的地也多,開墾的荒地登記后就是自己的永業田,老漢你家七口人,有沒有想過移民嶺南呢?”
老漢對嶺南的分田政策似乎有些羨慕,但最終仍還是搖了搖頭。
“從沒有去過嶺南,那么遙遠,不敢去。”
懷玉倒也不意外,就算放到后世時,天山兵團招人,分田分地甚至還給安家費和分房子,但真正愿意過去落戶的也不多,還有好些人過去了后,很快又走了。
而在這個時代,多數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家百里外,
縣都不會出,更別說出州,
嶺南,那確實好像天涯海角。
跟老漢聊了會,最后武懷玉還是讓他收下了那二百個錢,
那三分地玉米,武懷玉他們一家子也只采了百來根棒子,最后卻并沒有帶走,都是老玉米,也不適合直接蒸煮著吃,今天其實還是為了玩。
回到營地,一家子還興奮著呢,
懷玉干脆讓人去取了肉蔬過來,帶著妻妾兒女一起自己動手,很有野炊的樂趣,
懷玉是主廚,妻妾們是幫手,而那些四五歲,甚至一兩歲的兒女們,就純粹是幫倒忙了。
可最高興的就是這些孩子們,
樊玄符與李清她們揉面搟面做面條,武懷玉則切肉串肉做燒烤,
大鍋煮爛肉蔬菜面條,再配上烤肉小串,
晚秋夕陽下,
一家子在紅霞下吃的很開心,
孩子們吃完后,仍不知疲倦,在夕陽下的營地里奔跑嬉戲著,
懷玉吃的很飽,燒水泡茶,躺在椅中,吹拂著晚風,感覺無比的溫馨和愜意,
天光漸暗,
疏影問樊玄符,“阿郎要翻牌子嗎?”
樊玄符看了眼躺在躺椅上都睡著的丈夫,眼中充滿溫柔,低聲道,“阿郎這些天也累了,今天不翻牌子了,晚上就在我帳篷里休息。”
疏影提醒她,“夫人有孕在身,又是懷孕不久,現在又趕路,最好不要同房,免的動了胎氣,”
“我知道。”樊玄符道,她習武之人,身體還是比較強健的,不過她還是會小心不冒險,
今晚讓懷玉睡她帳篷,沒其它心思,純粹就是讓丈夫好好休息下,
那些妾侍,久曠之身,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翻到牌子哪個輕易放過,上次云氏更是直接三姐妹一起上。
她是心疼丈夫。
年輕也得節制。
她瞧了瞧疏影,“你是我的通房丫環,但是到廣州之前,伱先別急,這一路上讓阿郎多休息,等到了嶺南安定下來后,我會給你安排服侍阿郎的。”
疏影在夫人面前聽了這話有些臉紅,其實剛才夫人說今晚讓阿郎睡她帳篷時,她心里確實生起過那樣的念頭,夫人現在不適合服侍阿郎,那今晚是不是要她代勞。
樊玄符讓疏影通知聲其它媵妾們,這幾天暫時不翻牌子,阿郎就跟她一個帳篷。
她就坐在丈夫身邊,溫柔的看著他睡著,怕晚風涼,還給他拿了件毯子蓋著,
懷玉睡了個把小時醒來,
天已經黑了,
“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看阿郎累了,就讓你睡會。”
懷玉起身活動了下手腳,然后拉著玄符轉身進帳,秋夜里比較涼,其實也不算冷,反而有點不熱不冷很適宜的感覺。
玄符的帳篷很大,里面甚至還有組合易攜的矮床榻,行路時裝在車上,到了營地取下組合成榻,鋪上棕墊草席,再鋪上床單,十分舒適。
在旅途中甚至有點奢侈了。
因睡了一會,這會反倒不困了,玄符叫疏影給煮了點參茶給懷玉,也并不打擾丈夫。
武懷玉得閑,便提筆開始繼續寫資治通鑒,這可是幾百卷的巨著,原著多達三百萬字,武懷玉以前讀過多遍,尤其是在終南山那幾年,反復研讀,有不少收獲。
這書最初是寫給太子看的,但現在李世民也一直催更,欽定為一監二館,以及皇族宗室還有官員們必讀之書。
皇帝催的急,任務很重,武懷玉有空便寫些,
樊玄符也捧了本書在旁邊安靜的看著,承嗣三兄弟晚上則交給乳娘保姆們在另一帳篷帶著,
此時帳篷里,懷玉在寫書,玄符則在讀書,
通房丫頭疏影在一角煮參茶,
劍一則在另一側當值護衛,這是第三代劍一,初代劍一現在修成正果成了懷玉的妾侍,還為懷玉生了個女兒。二代劍一,干滿三年后由玄符做媒,嫁給了一個禁軍千騎校尉為妻,也算是不錯的結果。
這位三代劍一,也是不久前才從見習劍姬中轉正,是這一批劍姬中最優秀的一個,劍術好,長的也漂亮,十八歲的年紀其實也還年輕。
懷玉奮筆疾書,因為熟悉,所以寫起來其實也不算麻煩,甚至完全沉浸其中,
樊玄符合上書,有些困意,打了個哈欠,見丈夫仍在寫,
她讓疏影倒了杯參茶,然后親自端到懷玉面前,
“阿郎,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
“好,”懷玉停筆,抬頭笑著對樊玄符道。
玄符便叫疏影打水來服侍懷玉洗漱更衣,
“今晚讓疏影服侍阿郎吧?”
懷玉笑笑,“不了,早點睡吧。”
“嗯,那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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