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
煙雨迷蒙的三月初,
武懷玉踏上了南下的旅程,老武夫婦,與樊玄符等一眾家眷一送再送,一直送到了灞上。
每人折了枝柳條相贈。
離別的氣氛顯得有點沉重,
“我都習慣你的東奔西走了,”樊玄符左手牽著武承嗣,右手抱著武七郎,還挺了個肚子。
武懷玉接過七郎,在小家伙臉上親了親,然后并沒還給玄符,而是交給了一旁的乳母,“你肚子大了,以后不要再抱這小家伙,他都那么大了,”
樊玄符上來整理了下懷玉的衣衫,滿眼的不舍,婚后幾年,聚少離多,她這元配正妻,卻反而不能跟在身邊,好在還有孩子相伴。
她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等你回京的時候,咱們的女兒也出生了。”
“嗯,好好照顧自己。”
懷玉覺得這朝廷不讓外任官員家眷隨同任上的規矩,有點扯蛋,
“們留在長安其實我更放心,我在嶺南也是要到處跑的,”
妾侍們也依次上來告別,每個人都滿是不舍。
說幾句話,她們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武懷玉覺得這時代的女人真的挺難的,交通不方便,通訊更不發達,名門大家的女人還好點,起碼衣食無憂,而那些普通百姓家就不同了,男人一走,便無依無靠。
所以這時代兵役、勞役,才是百姓那么畏懼的,因為真會搞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
他看了看四周,
那是一千騎隨他一起南下的禁軍和他的部曲,
這次還有三萬關中河南的精銳府兵一同南下,無數的府兵妻子兒女也一樣要面臨別離的不舍和擔憂。
“我會多給家里寫信的,你們也可以給我多寫信。”
收獲了一堆柳枝的武懷玉,飲下了老武送上的一杯壯行酒,便轉身上馬,這次芙蕾斯塔隨行。
她終于有了名份,不再是那卑賤的別宅婦,跟那些紅著眼睛滿臉不舍的武懷玉妻妾們相比,芙蕾斯塔倒是滿心歡喜,心中充滿著對新生活的美好向往。
又走了一段路,
結果路邊又有許多人在等候,
有馮盎,也有許敬宗等好些人,
站在馬上,又飲了一杯送行酒,
馮盎的面上有些憂愁,或許他對武懷玉的這次南巡,充滿著不好的擔憂,又或是馮智戴在嶺南竇州鎮壓獠蠻叛亂并不順利的消息影響著他。
這個老狐貍很清楚武懷玉的這次南巡,絕不簡單。
嶺南六鎮,三萬關中河南精銳府兵調往鎮守,比原計劃多了一倍,這在他看來可能意味著朝廷對嶺南的力度更大。
辭別眾人,
隊伍繼續前行,
武懷玉走的路線是經藍田關,走藍武道,先到襄陽再沿漢水而下入長江,順流下江西的洪州,轉入贛江水道,經梅關道翻大瘐嶺進入嶺南韶州,然后下廣州。
六鎮的三萬兵馬,是兵分兩路的,還有一路是走湘江,走秦軍下嶺南的那條路,經秦軍開辟的靈渠運河,進入桂州漓江。
嶺南六鎮是要分駐六都督府境的,
不過這次南下首要任務是先鎮壓云開大山的獠蠻,平定獠蠻叛亂后,這三萬大軍才會正式分駐六府。
春暖花開的季節,南下的隊伍很輕快,
雖然關中的天氣還是淫雨霏霏,但這細雨并不影響趕路。
藍武道還是比較通暢便捷的,雖然經過秦嶺藍橋一段比較難行,但也只是一小段。
因為不是行軍打仗,所以他們每天以百里速度行進,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選擇營地和安營扎寨,
他們甚至會盡量選擇在城鎮過夜,
沿途地方官府,對于這支南下的兵馬,都是極為客氣,不僅會提供糧食肉蔬這些,其它的便利也是盡可能的提供。
武懷玉一路上甚至都沒住過帳篷。
每天甚至在行進百里停下后,還能趁著時間尚早,提著他的三眼銃背著弓箭,帶著隨從,去打打獵,射鳥射兔子,晚上還能給親兵們加餐。
住在城鎮里很方便,尤其是對同行的芙蕾斯塔這個女人來說,雖然她以前吃過許多苦,從遙遠的波斯,一路到了長安,但畢竟是個女子。
每天晚上,她會給懷玉準備好熱水洗腳,有時還會幫他泡澡按摩,甚至不時弄個精致的晚餐,不累的時候還會為他唱歌跳舞。
不得不說,
芙蕾斯塔是個充滿風情的女人,在這有些無聊的旅途中,有個美麗而又溫柔的女人陪著,確實很不錯。
將近四千里的路程,很遙遠,好在武懷玉并不急著趕路,倒也還算輕松。
武懷玉夾著三眼銃木桿,銃管口升起一股白煙,
一只鳥從樹下跌落,
上官儀笑著喊道,“老師好銃法,這三眼銃在老師手里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剛才這一銃,起碼三十步距離吧,竟然能把樹下的這鳥射落。”
懷玉有點裝逼的把三眼銃舉到面前,用嘴吹了吹。
“唯手熟而已!”
火銃這玩意,跟弓弩雖然說是區別很大的兩種東西,但多練習后,也還是一樣能把精準度提上來的。
武懷玉這一路上,每天都要練三眼銃,確實槍法越來越好了,從一開始十步內都打不中,到現在三十步距離都能打中鳥了。
樹上停著的鳥都能擊中,那戰場上擊敵其實也沒啥問題了。
“還得再練練,五十步命中,才是我想要的。”
行軍隊伍里除了護衛,也還有后勤人員,包括了神機坊調來的一群工匠,其中既有做火藥的、做火繩的,也有做鉛彈的,甚至還有做火銃的匠人。
武懷玉一路走一路練銃,也不斷的給工匠提供反饋意見,讓他們加以改進,甚至是又打造了一些三眼銃,這些三眼銃就裝備給他的親兵隊。
雖然連小石頭都嫌棄這火銃粗笨,不如弓弩好使,懷玉還是讓他們有空就練。
“五十步外能命中,也不能破甲了吧?”上官儀笑著道,
“五十步外破甲有點難,但殺傷還是有的,”
上官儀只是笑笑,這位武懷玉的學生,這次是隨他南下嶺南,出任嶺南道巡按御史,
嶺南道有一位監察御史,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后來朝廷又在每道增派了位巡按御史。
監察御史和巡按御史都是御史臺派出的官員,品級相同,但職責還是各有側重,各道監察御史現在是御史臺察院派出各道,一般是一年一換,駐于各道監察。
要是細分這兩御史的職責,其實大抵是各道監察御史跟明朝的巡按相似,而現在各道的巡按,反而跟明朝的巡撫類似。
各道監察御史是一年一換的出差,而巡按屬于欽差特派。
兩個御史職事上還是有不少重疊之處的,也可以視做是任務太重,一個監察御史忙不過來,于是朝廷又派了個御史來巡查。兩個御史同在一道,卻互相獨立,互相牽制監督。
這兩御史雖說本職都是察院的監察御史,品級不高,但權力很大,尤其是前途很好。
如李義府之前就是河東道巡按御史,
現在上官儀也出任嶺南道的巡按御史,
錢糧、兵馬、城池、軍餉、城池、徭役等地方事務,主要由巡按上官儀負責,而糾正奸弊、處決重辟、審錄冤刑、參拔吏農、紀驗功賞這些主要是嶺南道監察御史張蘊古管的。
上官儀這個學生做嶺南巡按御史,是皇帝親自任命的,他跟武懷玉的關系,也方便現在嶺南特別的形勢需要。
至于說監察御史張蘊古,這是魏征推舉的人。
武懷玉不太喜歡張蘊古,為人有點刻板,行事跟魏征很像,這樣的人講原則,但不好相處。
可這樣的人又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他下嶺南,皇帝給了許多特權可便家行事,但監督也是必不可少的。
武懷玉每天練銃打鳥,張蘊古是絕不會陪同的,雖然他也跟著隊伍同行,他更多的精力花在盯著南下隊伍里的將士、輔兵,甚至他們帶的部曲隨從,或是隨行商團,會不會擾了沿途百姓,或是踐踏莊稼這些事,盯的很緊。
對武懷玉天天要打獵,勸過幾次,沒有效果后也就懶得再管,但卻也給長安打了不少小報告。
太陽西斜,
武懷玉便結束了今天這簡單的打獵活動,獵物收獲也還可以,幾只鳥還有幾只野兔,都是些小動物,因為也沒去太遠的地方。
回到城外營地,
張蘊古竟然在等他。
“武相公,有個不好的消息,”
“竇州已經全境失守,獠蠻占領了竇州五縣,高州都督馮智戴連吃敗仗,損兵折將。
其余幾州的溪垌獠蠻也是氣焰囂張,嶺南局勢已經糜爛,請武相趕緊南下”
武懷玉打斷了張蘊古,
“獠蠻已經殺出羅竇禺辯義五州,擴散到其它州了嗎?”
“暫時還沒有,但應當很快了,”
武懷玉再次打斷他,“張御史,你是監察御史,嶺南平亂之事不是你份內之事,”
沒理會他的焦急,武懷玉騎馬進了襄陽城,
上官儀跟在他后面進城,“形勢有變,我們是否要改變計劃?”
武懷玉卻是一點不急,“馮智戴、陳龍樹這兩都督,可不是什么光桿將軍,馮陳兩家可是嶺南最大的豪族,羅竇蠻實力遠不如他們,”
“可現在消息卻說馮智戴節節敗退?”
“那就說明他們還沒發力,所以我們更不需要急著南下,”
上官儀猶豫了一下,“按我們現在的速度,一天百里,到廣州得四十天。”
“從長安到廣州,四十天也不算久了,明天開始,每天行路六十里便停下。”
“啊?”
“明天開始,要進入戰備狀態了,”
“從襄陽到廣州,還有三千里,一天行路六十里,那還得五十天才能到。”上官儀覺得太慢了。
“我們得保證到了嶺南后,還有個良好的狀態,我們是去接收嶺南的,不是去送死的,”面對自己的學生,武懷玉甚至沒有保留的告訴他,馮智戴和陳龍樹若是沒有擊敗獠蠻,不把一萬顆首級或是俘虜送到五嶺唐軍面前,
武懷玉是不會越過五嶺進入嶺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