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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東家走了,史掌柜也該收拾了。”
“隨時可以收網。”
“動手吧,”
長安,西城,懷遠坊。
坊角望樓上,有旗幟舞動。
望樓是木制黑漆高亭,高達八丈,高高矗立在坊街角,居高臨下,俯瞰整片街坊。
樓上的便是左右武侯衛的飛軍武侯,因新近換裝了金甲紅袍,故又被坊間俗稱為紅袍子。
這望樓上揮動了信號旗,緊接著又傳出了長短不一的幾下鼓聲,
懷遠坊其它幾座望樓上的紅袍子也都收到訊號,很快旗鼓回應。
彈指間,整個懷坊坊四面八方早就埋伏好的武侯便都得到了訊號。
懷遠坊一座院里,高大魁梧的壯漢起身,目露神光,身上的金色鎖子甲發出鏘鏘聲響,他將手中龍鳳環長儀刀往地上一頓,“小崽子們,來活了,動手。”
在他所處的院里,一百名同樣早就已經全副披甲的金吾士兵紛紛起身。
這些飛軍的武侯,個個露出興奮的神色,他們手持擘張弩、腰懸環首橫刀,還都背著弓,還有人持大盾,有人執長矛,殺氣騰騰。
蘇定方一雙虎目掃過眾人,劍飛一挑,“目標就是懷遠坊襖祠,據線報,有反賊在此蓄藏亡命死士,暗藏鎧甲武器,意圖謀逆做亂,一伙行動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住,不能放走一個人,
連只狗也不能從里面逃走,飛鳥更不行。
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都打起精神來,別給我們飛軍丟臉,”
說完,他一揮手,頓時麾下這一百精銳飛武侯便魚貫而出,他們一出院門,便立即以三人一小隊,三小隊一中隊,五個中隊形成一個大隊的戰斗組隊行動。
這里距離坊中的襖祠很近。
如猛虎撲兔,
懷遠坊離西市很近,近年胡商越來越多,胡商們多在西市經營,許多胡商便也在周邊的懷遠坊等買房安家,或是建倉庫儲貨。
街上許多胡人看到突然大隊紅袍子殺氣騰騰的沖來,都嚇的不輕,紛紛閃避,甚至有些坊中街上開店的胡商,更是趕緊上門板關門。
雖說如今長安拆除了坊墻,但這并沒有影響到此次行動。
蘇定方能夠千里奔襲白道,追入漠北,生擒頡利,這長安城里的一個小小的抓捕行動,真是殺雞用牛刀。
但這件事情是懷玉交待的,針對的還是侯君集,蘇定方自然旁無責任貸。
懷遠坊中的襖祠規模不小,在貞觀初的整頓寺觀中,長安城中的拜火教和其襖神寺,也經過了嚴格整頓,最后是保留了五所襖寺。
分布在長安五個坊內。
懷遠坊中這所,又名大秦寺,長安人習慣稱為波斯寺,也有叫它拜火廟的。
不過這座波斯寺,其實除了廟中長燃圣火,其余的與一般寺廟倒沒什么太大不同,寺中建筑風格跟漢家佛寺很像。
紅袍武侯迅速的包圍了這座胡寺,
對于這座胡寺,紅袍子們可沒有啥敬畏之心,長安城如今的胡寺其實不少,波斯人傳入的除了這襖寺外,還有景教寺和摩尼教寺,但多數唐人是分不清這些的,統稱胡寺或波斯寺。
眼前這座,是襖寺,信拜火教的,長安的粟特胡基本上信奉拜火教。
寺中的襖正,還有朝廷頒授的視品。
蘇定方打了幾個手勢,
頓時一百紅袍子便分成多支人馬,五十人一個大隊,總共兩大隊。一隊包圍,一隊沖進去。沖進去那大隊,則兩個中隊進攻,兩個中隊掩護,剩下一個中隊隨時支援。
襖寺大門敞開著,
還有看門的襖寺僧人,
有粟特胡拜火教信徒進出。
突然出現的紅袍武侯,嚇人一跳。
“跪地投降免死!”
隨著一名絡腮胡武侯的大吼,紅袍子已經快步沖到近前,門口兩個看門的粟特胡僧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兩支長矛捅穿,
沒有跪地投降,那就格殺勿論。
兩人慘叫倒下,
紅袍子卻已經沖進大門,還有執圓盾橫刀的刀牌手在后面給每人補了一刀。
“啊!”
門口有本來正要進出的粟特胡信徒,看到那鮮血噴濺的場面,嚇的高聲尖叫,甚至有人連熟練的唐話都忘記說了,脫口而出的是粟特胡話。
“把他們也綁了,”
蘇定方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著不像是寺中人,但蘇定方也沒放他們離開,
有人反抗,被直接打倒,牛皮索手腳都捆起扔一邊,嘴里還被塞進一團破布。
紅袍子繼續在往里沖。
沖到燃著圣火的圣火塔前,有人提著長棍前來喝問,結果立即被弓箭手們射成了刺猬。
喝問,戰斗,慘叫。
蘇定方一百紅袍武侯的戰斗力很強,他手下的武侯,不是平時駐守在街鋪里的武侯,而是金甲紅袍的巡騎,今天沒騎馬,但依然戰斗力強悍,武侯衛中的精銳,不少還是翊衛府的翊衛,番上的高官將門子弟。
戰斗很快結束。
反抗者就地格殺,他們突襲進來,遇到了一些抵抗,但是不多。
不過隨后搜查中,確實搜出了不少違禁的刀劍弓弩,甚至還有鎧甲,也搜捕到百余名粟特、突厥、波斯等武士傭兵。
這些人自稱是粟特商團的護衛,
可蘇定方看著搜出來堆在院里的那些違禁的鎧甲武器等,只是不屑的笑。
“誰是史思明?”
長安薩保史思明被押了上來,他十分狼狽,身上華貴的錦衣破裂,還有不少灰塵,屁股上還有幾個大腳印,胡帽脫落,那短發也亂了。
還鼻青臉腫。
蘇定方讓人取下他口里塞的破布,打量了幾眼,取出一張圖像對照,“你就是史思明,看著不太像?”
“我便是長安薩保史思明,你們為何襲擊襖祠,我是得朝廷授任的五品官員,這襖寺也是朝廷批準建立的,你們有什么資格襲擊?”
蘇定方打斷他,“這長安薩保僅是視正五品,知道什么叫視正五品嗎?勛官第六轉的上騎都尉,便是視正五品,
視品不是官品,何況你這還僅是個胡官而已。”
他笑了笑,“別說你原只是個視正五品的胡官,你便原真是緋銀的正五品官,眼下也是死到臨頭了。
圣人許你們這些胡商來中原經商,甚至許你們在長安立襖寺拜火,可你們竟然敢私養死士、蓄藏鎧甲、陰謀做亂,”
史思明暗暗打量著這位金甲將軍,看著很年輕,但腰間一枚銀魚袋,這當是位四五品的武侯衛武將。
“將軍,這定是誤會,還不知尊姓大名,可否先松開我的綁,換個方便地方說話。”
“呵呵。”
史思明見他不理會,便只好硬著頭皮道,“將軍,能否給侯相公一個面子?”
蘇定方笑了,笑的很高興,對左右幾位軍官道,“你們可都聽到他說什么了。”
“史思明,你說的侯相公,是指哪一個?”他問。
“自然是潞國公侯相,”
“你說給侯相公一個面子,是何意思,你是侯相公的人?”
“小的確實得侯相照拂,還請諸位能夠行個方便,”
“都記下來。”蘇烈對旁邊道,“我說你們一群粟特胡商哪來這么大膽子,敢在長安謀亂,原來幕后有大人物,想不到居然是潞國公侯相,”
史思明這個時候也聽出來一些不太對勁了,侯君集的名頭居然不好用,難道是因為侯君集已經貶去西域?
“將軍,侯公可是圣人元從,雖然去了西域,但很快就會回來的。將軍或是肯行個方便,某絕不會虧待將軍。”
蘇烈呵呵一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本將便是蘇烈蘇定方,”
史思明一驚,目瞪口呆,腦子都一片空白了。
蘇定方,先前曾當街痛揍侯君集,打掉那位宰相幾顆牙齒的北伐猛將,他還是李靖的學生、武懷玉的師兄。
“帶走!”蘇定方揮手,
史思明終于回過神來,“蘇將軍,誤會,這都是誤會,蘇將軍,我愿意獻黃金千兩,”
“我再加胡椒八十石贈與。”
可惜對蘇定方來說,今天這出好戲,可不是來敲詐史思明的。
他湊到思史明耳邊,輕笑著說道,“你的眼光可比康婆差遠了,而且你還膽大包天,居然敢攀附侯君集而想對付武相公,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憑你也配,憑侯君集也配?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史思明透心涼,
武懷玉,果然那位武相出手了。
“我愿意獻出我所有錢財,只求武相公能夠放我一馬,”
“遲了,”
蘇烈指著院里那些五花大綁的傭兵、還有那堆搜出的違禁武器等,又有搜出來的襖寺放貸給粟特胡商的賬本等,
每一樣都能讓他們完蛋,何況這還湊了好幾樣,
“我們沒有謀反,那些只是商團的護衛傭兵,那些武器只是商團以前留下的,絕沒有陰謀造反,”
“留著審訊的時候說吧,”
蘇烈讓人把抄出來的所有東西,武器、賬本,還有寺中錢財等,一一登記造冊,
這次行動,順利無比,甚至還有意外之喜,思史明居然當眾暴露了跟侯君集的關系,雖然這也許算不得什么,但也夠侯君集喝一壺的了。
離開襖寺,他直接給武懷玉寫了封信,交給部曲送去三原。
史思明這段時間一直不老實,投到侯君集門下,竟然聽侯君集的想暗里對武懷玉搞事,他卻不知道,武懷玉那是從六扇門出來的人,何況皇城司的老大張阿難還是他妻子干爺,百騎司那邊他同樣有人。
史思明上竄下跳,武懷玉了如指掌,
既然他自己找死,武懷玉也不慣著他,一番安排,便有了這次行動。倒也不是武懷玉陷害他,而是襖寺里確實有不少傭兵,雖然這些人確實是粟特商團的護衛,但是不少人身上可不干凈,有些人既是護衛,其實也還有著馬賊盜匪的身份,殺人劫貨之類的事也是干過的。
更重要的還是寺中的那些武器,這些其實有些是隋朝時就已經暗自私藏的,以前薩保府是有自己私人合法武裝的,自然也有武器裝備,但貞觀朝已經不允許粟特胡商有自己的私兵,更不許擁有甲弩等裝備,以前有的都勒令上繳。
粟特胡私藏了,現在被搜出來,扣一頂蓄養私兵死士、陰謀作亂謀反的帽子,那是洗都洗不掉。
蘇定方此次行動,那也是安排的十分緊密,有線人舉報揭發,然后他職責所在,調查發現問題,帶兵包圍襖寺,攻入后一番戰斗,擒下許多反賊,繳獲許多甲械,甚至搜得許多謀亂資金,
環環相扣,無懈可擊。
現在他要做的很簡單,先把人關進金吾獄,然后奏呈圣人,接下來如何審如何判,就不是他的事了。
但這事侯君集脫不了干系,史思明更是在劫難逃,
史思明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他根本就不該去招惹武懷玉,就算他投到侯君集門下,現在也沒人保的了他了。
長安薩保,視正五品?
仍不過是只隨時能碾死的臭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