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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
龐孝泰找到懷玉,“我剛才看崔敦禮那個家伙似不懷好意,阿郎可要小心啊,”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這會只怕已經回房里開始寫彈章告我了。”
“我去揍這王八蛋,要不是阿郎,他這會還在陰山下放羊呢,晚上只能擠在羊群里過夜,狗日的現在卻開始謀害起阿郎來了。”龐孝泰罵罵咧咧。
懷玉讓他坐下,
屋中生著爐子倒也暖和,“喝茶嗎?”
“我來燒水,”龐孝泰趕緊提起壺裝水,屋里儲著從河里鑿開冰面取來的水,
爐子里燃的是干牛糞,曬干儲存的干牛糞很好燃燒,甚至還帶著股青草氣息,燒開水,取來茶磚撬下一些投入壺中,繼續燒煮。
緊密的磚茶隨著沸騰的水起起伏伏慢慢散開,茶香四溢。
茶色已經變濃,加入點青鹽,再倒入點新鮮的牛奶,繼續小火熬煮著,熬的差不多了,再往里加入點炒米、奶皮,甚至是牛肉。
一杯地道的草原奶茶煮好,香氣四溢。
武懷玉在長安時,是不喜歡喝這種奶茶的,只喜歡喝沖泡的炒茶,但在草原上,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天,似乎這種茶更誘人。
“不止崔敦禮在寫彈章,估計唐儉和安修仁也在寫,甚至李績可能也在寫。”
“不會吧,我記得安家大郎不是跟你關系極好嗎,安修仁是他叔父能干這種事?”
“而且曹國公看著挺不錯啊,他跟齊國公還是瓦崗出來的兄弟,”
懷玉對此也只能笑笑,都說當年單雄信投王世充,在洛陽還曾差點把李世民打下馬,
后來唐破洛陽,單雄信被論罪下獄待決,李績等瓦崗舊兄弟都曾去探監送行,李績甚至還從自己腿上割下來一塊肉來,給單雄信做了最后一頓送行飯,這兄弟情確實挺感人的。
不過李績十幾歲少年時,就跟單雄信交好了,后來一起創業,再上瓦崗,這感情自然是非常之深,但跟秦瓊其實感覺只能說一般般,秦瓊程咬金等都是后來上的瓦崗,
而且秦瓊以前一直跟著張須陀是官軍,與翟讓單雄信李績他們率領的瓦崗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且是瓦崗一直被他們按在地上打,后來秦瓊上瓦崗也是投的李密。
而李密是殺掉李績大哥翟讓的人,當年殺翟讓的時候,單雄信嚇的跪地求饒,而逃跑的李世績脖子上被砍了一刀,幸好當年那一刀不算深,否則李績早就沒了。
秦瓊后來歸唐,在秦王李世民麾下,但李績歸唐,卻從來沒在李世民麾下過。
都說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
瓦崗結義的那些人,都是塑料兄弟,演義中如此,歷史中李密為盟主的瓦崗聯盟也一樣。
武懷玉很確信,李績這人肯定會給皇帝打他小報告,說不定還會打李靖的。
“那是為何呢?”
龐孝泰不懂,他是個嶺南貍獠蠻子,就算在長安呆了些時日,也搞不清楚這么復雜的東西。
武懷玉笑笑,沒跟他解釋太多,武懷玉其實哪不知道,他非要急著退兵、分繳獲,又不是真的那么急,完全可以給長安打個報告請示一下。
就算說大軍云集塞外消耗太大,也可以先撤一部份兵嘛,什么繳獲、俘虜這些,急啥。
但他還是堅持,甚至在唐儉、崔敦禮都直接反對的情況下,還是要分,這里面的用意,龐孝泰不懂,但李績肯定會懂,唐儉也懂,李靖更懂。
說到底不還是那么點東西,武懷玉太年輕,功又太高,要是啥錯不犯,這就不好弄了。
繼續封當然也還有余地,可這個年紀就位極人臣的話,可不是好事,皇帝不猜忌,百官也會妒忌啊。
所以嘛,人得自知,也要識時務。
自己找點事,不大不小的那種事,主動送點把柄,也是給自己個臺階。
李靖為何要支持武懷玉?
同樣的心思,一樣的操作。
李績也是個老狐貍,當然也清楚這里面的道道,但站在他立場,或者說他的身份,他都得打個小報告,甚至彈劾一下,李績不跟著武懷玉李靖他們那樣硬來,那是因為他這次北伐沒撈到什么功勞,也就跟著喝了幾口湯,用不著那么顧慮。
唐儉和崔敦禮、安修仁他們不是北伐將領,是之前出使突厥的使者,還被人扣下,沒完成任務還丟了朝廷和自己臉面,現在碰到這種事,不管于公于私,也得主動的告發一下。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都得演好自己那戲份。
龐孝泰一蠻子啥也不懂,反正他也只是個中郎將而已,
“咋這打了大勝仗,還有這么多屁事?”龐孝泰嘆氣。
“哈哈哈,是啊,越往上,屁事越多,不過放心吧,也沒啥大事。”
主帥、副帥一起做了決定,其它諸將都勸說一番,做了表態后也沒強攔著,事情就這么定下并迅速安排下去。
三路行營,加上蕃胡仆從,以及一些子弟,那也是小十萬人馬,幾十萬雜畜,二十余萬男女俘虜,其實真要分也很快,
每人都分到了一兩個或者好幾個奴隸,又或是一些牲畜,其它的零碎也還有些,
最終是給皇帝和朝廷留下了戰馬和青壯奴隸,以及頡利的金銀錢帛財貨等,
不過要說這次北伐的一個意外收獲,那就是抓到了蕭后和楊政道,滅掉了突厥人扶持的這個傀儡隋王朝,
更意外之喜,是繳獲了傳國玉璽。
那枚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金鑲玉傳國玉璽,雖然也曾有人說這是受了詛咒的玉璽,
可李淵太原起兵,入關定鼎,建立大唐,一直都還心心念念著那方被蕭后帶到了塞外蠻荒之地的傳國玉璽,
李世民宮變奪位后,李淵甚至曾經對裴寂說或許是因為他一直沒能得到傳國玉璽,所以這帝位才沒能坐穩。
李世民當了皇帝后,一樣有著塊心病,就是那塊傳國玉璽。
李淵當皇帝后雖然也制作了唐朝的國璽,但畢竟不是那枚傳國玉璽,這就好比國祚需要由前朝天子禪位,才算得國正一樣,否則就非正朔。
尉遲恭攻破定襄,李德獎帶頭拿下蕭后、楊政道,
也是在押送她們回長安的路上,一直潛伏在蕭后身邊的李五戒,意外得到一個秘密,
傳國玉璽果真就在蕭后身邊,雖然當年楊廣江都被弒后,宇文化及等一直沒有找到那枚傳國玉璽,后來宇文化及先敗于李密再敗于竇建德,蕭后落到竇建德手上,竇也沒有找到傳國玉璽。
突厥可汗把蕭后他們從竇建德那里接到定襄,還扶持楊政道為隋王,讓在突厥的漢人歸他們管,
可蕭后始終都沒有透露過傳國玉璽在她手上,也沒有誰見過,
哪怕有些傳聞說,其實傳國玉璽就一直被蕭后藏著,
但都以為只是個傳說,
誰想到是真的。
李五戒打探到了更多此事機密,最后匯報李德獎,他們立即對蕭后詢問,一路上,蕭后開始也是不承認的,
但后來快到長安的時候,蕭后提了一個要求,讓他們轉奏唐天子,她愿意交出傳國玉璽,但只求皇帝能夠赦免楊政道,留隋世祖明皇帝楊廣一點血脈。
李德獎立即飛奏長安,
李世民得知此消息,激動的都差點暈倒,當即一口允諾,還立即派出了大將軍周紹范帶著禁軍前往河東路上迎接蕭后楊政道,
并頒詔,賜封楊政道為員外散騎常侍,這是從五品職,雖說是員外,并無真正職掌,但也是五品,可以服緋袍佩銀魚袋,號為通貴。
皇城朱雀門外,賜甲第一所與蕭氏和楊政道祖孫倆居住。
甚至還特意派其弟,前宰相蕭瑀前往宣旨迎接。
這枚傳國玉璽是六扇門的主事李五戒、員外郎李德獎所找到的,但定襄城是尉遲恭攻破的,而北伐主帥和定襄路總管,都是李靖。
李靖的功勞可以說是再添一筆。
出征前的李靖已經是檢校中書令了,如此大功讓李靖都有點擔憂了,
北伐將士們分牲畜分奴隸,一個個興高采烈,笑的合不攏嘴,尤其是大部份士兵已經接到班師返回的命令,都在想著正好趕回家過新年。
“頡利還沒找到嗎?”
“頡利是還沒找到,但是欲谷設到了磧口一帶,他約有五萬人馬。我懷疑,頡利已經到了欲谷設營中。”
有人說欲谷設是啟民可汗染干的兒子,是頡利的兄弟,也有人說欲谷設是始畢可汗的兒子,還有人說欲谷設是頡利的兒子,
其實都對,也都不全對。
欲谷設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突厥官爵,就好比郁射設也叫南面設,欲谷設突厥語意為別部領兵者,
啟民可汗有個兒子,就曾封為欲谷設,建牙在漠北地區,后來這位欲谷設病死無子,始畢可汗就讓自己兒子繼承了兄弟的這個位置,成為新的欲谷設。
然后去年漠北大戰,薛延陀連敗拓設阿史那社爾和那位欲谷設,拓設敗走西域可汗浮圖城,那位欲谷設往東退。
但是不久前還是傷重惡化死了,頡利便讓自己的兒子接替了侄兒的位置,頡利兒子到了漠北接替位置,成為新的欲谷設后,按頡利的要求,便開始帶領人馬南下。
頡利敗于定襄之時,這位欲谷設也帶著人馬越過瀚海沙漠,來到了磧口一帶。
而他到了磧口后,就沒再繼續南下,。
武懷玉基本上能確定頡利應當到了他軍中,
“欲谷設已經派了使者過來請降,那使者還說要去長安面圣。”李靖也覺得頡利應當在磧口,可現在并無法確定,而且皇帝之前有旨意,接受突厥諸部的請降,
“我們可以派人去弄清楚頡利在沒在磧口欲谷設軍中,如果能確定,那么就可以出兵奔襲磧口。”武懷玉道。
“可沒有陛下的許可旨意,我們不能出兵。”李靖道。
“真要能找到頡利,我們可以先斬后奏!”
“如果欲谷設的使者也是頡利的使者,向圣人請降歸附,圣人下詔準許呢?”李靖問。
“頡利不除,突厥不滅。”懷玉道,“老師,你難道就甘心這場仗,就這樣半途而廢?”
“唾手可得的全功啊,怎能功虧一簣?”
“二郎啊,我們這次立的功勞足夠大了,行事越發需要謹慎,”
“老師,學生知道,所以我才會要分繳獲分俘虜,”
“你還年輕,不如率部回幽州,還能在幽州過個新年。”
“老師,我還年輕,所以還是讓我來扛吧,”
“值嗎?”
“擒頡利,滅突厥,學生覺得值,”
“那我們一老一少,就一起再并肩戰一次吧,反正這仗打完,我也得致仕養老了。”李靖笑著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