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三原,途經涇陽。
再次路過迎冬驛。
武懷玉的兩條狗子是這一路上最興奮的,撒丫狂歡,一路你追我逐,精力旺盛無比。
一會抓個兔子回來,一會捕只鳥,每次逮到獵物,就跑回來跟懷玉炫耀,還要懷玉給他們烹飪加工。
兩狗子以前在終南山時也是十分會捕獵的,在長安養了許久,養了一身肥膘,都快養廢了。
“今日就在迎冬驛外的客棧住一晚吧。”
看著天色將暗,太陽西斜,武懷玉便打算休息一晚,長安到三原一百三十里,這么一大行人,雖有車馬速度并不快,尤其是還帶了小孩。
“看到這驛站,就想起我當初跟姐夫在此相遇的往事。”
剛下了馬車過來的馬周和大姐聽了也不由的笑起來,尤其是馬周想起當初的落魄狼狽,想到他對著涇河水吟誦思鄉的詩,鼻子有些發酸。
“幸好遇見二郎。”
“姐夫,那時我就說過,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如今都應驗了。”
“要沒有二郎你,我只怕早沉進這涇江底了。”
“涇河老龍王都不敢收你的。”
馬周能有今天,主要還是他本身有才華,就如他當初在老家,趙仁本也是一眼看出他的才華,勸他來京還給他盤纏,雖然路上被清河崔氏侮辱,到京后因崔家從中做梗,讓他拜謁無門十分落魄困頓,但只要抓到機會,他終究還是光芒萬丈。
歷史上沒有武懷玉,也還會有常何,會有太宗皇帝。
“也不知道那個客棧的掌柜伙計還在不在?”懷玉笑道。
馬周也道,“我也想知道,”
“瞧瞧去?”
郎舅便一起走向那客棧。
夕陽下,許多路過的客商旅人都提前停下腳步,或入城,或在驛站旁投宿、安營,沒有誰夜晚趕路。
迎冬客棧,如今居然還更加氣派了幾分。
甚至已經擴大了許多規模,成為了一家邸店,既經營客棧,提供飲食住宿,也還兼做堆放貨物,還與牙人為貨商聯絡買家交易,并為他們采購貨物,甚至還經營起短途的車馬運輸、租賃業務。
如今紅紅火火。
當年的那個掌柜如今也還在,長胖了些,更富態了,那個伙計甚至都成了三掌柜。
懷玉和馬周進來,他們開始還沒認出馬周,但認出了武懷玉。
“掌柜的這就不認識了?”
“這是馬周,”掌柜的話脫口而出,馬上打了自己一耳光,“瞧我這破嘴,原來是馬中丞。”
懷玉打量四周,笑問,“你這如今經營的很紅火啊。”
本以為這些人曾經羞辱過馬周,如今馬周發達,他們可能怕被算賬就換地了呢。
胖掌柜的一臉討好的笑著,“都托相公的福。”
“甚?”
“咱迎冬邸店,都靠武氏的招牌,才能這么紅火啊。”
“甚?”武懷玉都有些愣住了。
胖掌柜也疑惑,但還是耐心的解釋,說咱這邸店早就是武家的產業了,所以現在生意越來越好,尤其是這本就是在京畿渭北,又處在驛路上,如今這條驛路上,商貿興盛,特意是去年開始,大量突厥的牛羊馬匹,甚至皮毛、凍羊肉等從北地源源不斷運來,
迎冬邸店也成為‘羊店’之一,所謂羊店,就是這些羊買賣南下線路上,定點接待交易的商家。
有這些固定大客戶,生意想不紅火都難啊,僅是成為羊店后,能夠以優惠的價格拿到牛羊馬匹、皮毛、凍肉、干蘑菇這些在本地銷售,就能賺不少。
迎冬邸店能有這資格,當然還是因為這是武家的店。
“啥時成武家的店了?”
掌柜的也不由愣住了,自己為武家都干了一年多了,怎么家主卻不知道?
還是老武到了,才化解了這誤會。
原來這家店一年多前,店東因為當初得罪過馬周,所以挺擔憂的,尤其是武懷玉和馬周這地位飛升后,越發擔憂,店東也不過是附近的一個地主,縣級豪強而已。
于是乎后來他帶著掌柜的到長安拜訪,想跟武懷玉和馬周賠禮道歉,但當時兩人都不在京,東家碰到武士恪。
一番談話,結果就是東家干脆把這店半賣半送給了老武。
老武還有點小農心態,送上門的便宜哪有不占的,剛好手里有點錢,那客棧賣的也不貴,想著以后住長安,偶爾也要回三原老家,都要經過涇陽,到時還有個落腳地,再說那客棧雖不大,但一年下來也能賺些錢,于是就立契買下來了。
不過老武后來也忘記告訴懷玉。
東家換人,但掌柜的伙計們依然還是原來的人,這掌柜的還是挺有本事的,都抱上了武家大腿,他也出色的發揮自己的本事,這買賣也是迅速擴張,扯著武氏大旗,無往不利。
就是擺個泥胎在店里當掌柜,以武家如今地位,他也不會虧本啊。
老武對這店其實也沒怎么管,完全放手給掌柜的,但他學懷玉對千金堂等的管理,也給幾個掌柜、大伙計們身股分紅,這招更刺激胖掌柜他們了。
反正現在迎冬邸店在涇陽縣也能稱的上是有名號的大商號,路過涇陽縣的商家,要是歇腳,或是要堆貨找買家,又或是要來采購,一般都會找胖掌柜,找迎冬邸店,大商號、有信用。
他們甚至都還開始兼營一點其它買賣,諸如涇陽的百姓商家小地主們,有閑錢的可以放在他店里,給一些利息。胖掌柜把這些存在店里的錢,再放貸給商人周轉收息,空手套白狼賺利息。
他放貸不放給普通百姓,尤其是窮困農民,而主要是借給商人們臨時周轉,周期短,利息還挺高。
外邊看著就好像是個普通的邸店,實則這店經營很廣,都很賺錢。
貨棧、客棧、飯店、車店、錢鋪等。
一年沒少賺,胖掌柜他們有身股分紅,也是動力十足,但最賺的當然還是東家武士恪。
“有這么賺錢么?”
老武聽完胖掌柜的匯報,又隨意翻看了下賬本,發出了驚嘆,他也沒想到,當初只是想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掏了筆錢半買半送的拿下,后面也沒怎么理會更沒再投錢,誰知道現在這么賺錢了。
搞明白情況的武懷玉倒是沒太大反應。
他只是重點詢問了一番有沒有借武家旗號,做些欺行霸市的事,只要是守規矩,那么哪怕是利用了點潛規則,也沒啥可說的。
至于說這處如今挺優良的資產,既然是老爹買的,那自然還是他的。
搞半天,這倒成自家的買賣了。
胖掌柜的成自家人,喊馬周姑爺,馬周本來也沒想著說要來教訓掌柜伙計們一通,他本來還是想來感謝他們一聲。
要不是他們當初的斥罵,或許他馬周還在醉生夢死,也遇不到武懷玉,更沒有今天。
老武看了看馬周,又看看大女兒,“這處邸店便送給玉娥,就當是阿耶給你的胭脂錢。”
馬周連連推辭。
“那就當提前給我外甥兒的周歲禮。”
馬周再三拒絕了。
邸店很熱鬧,猶如一個大服務區,前面是餐飲區,兩邊是客房區,后面則是貨棧區,還有中介區。
除了堆貨,這里也中介交易,甚至還有百貨售賣區,還收購土產藥材等。
客棧里賣的酒不再是以前的摻水的浮子酒,而是武家的冰玉堂的各式酒,麥酒、米酒、果酒、燒酒、白酒等等,都是長安來的好東西,深受客人喜歡,連涇陽城里的官吏士人,都經常要特意來迎冬客棧喝酒。
這里的飯菜也不錯。
一般的路上客棧,只有住宿服務沒有餐飲,有的只提供打尖,也就是提供個廚房,你要吃什么自己做,一般也就是熱個餅子或是煮碗面片湯,收點費用。甚至許多路邊的小店,連打尖的服務都沒有。
這家店,那真相當于長安城里有名的酒樓。
“咱涇陽現在是過渭河北上第一站,客貨云集,尤其是現在咱這里是有名的藥材加工、集散地,自咱武家千金堂在這里建起了藥材加工作坊,還在這邊種了許多藥材,現在這里越來越多的藥材加工作坊和藥商落腳,也帶動大量百姓種藥材。”
做生意就得扎堆,有產業規模,就會有更大的聚攏效應。
涇陽地理位置優越,緊鄰長安,又是渭北交通要道,武家在這邊種藥材、加工藥材、批發藥材,帶動許多涇陽百姓種藥材,也帶動許多藥商也在這邊建倉庫、建作坊。
藥材、皮毛,加上糧食,牛馬,這些,足夠讓這個縣城興盛起來。
而武家的這個城外的邸店,就在城門口,有足夠的流量,加上武家的名氣,生意也是火爆無比。
不得不說,其實開藥鋪,做藥材生意,在這個時代屬于既高端又賺錢的行業,不過門檻相對高點。
而武家恰是有得天獨厚的有利條件,武懷玉的丹醫之術,加上千金堂這兩年的名聲,不管是建藥圃做藥材,還是說收購藥材加工批發等,都有優勢。
特別是武家有許多獨家的中成藥,不僅自己賣,也賣給別家藥鋪,銷量極大,帶動武家的中成藥作坊制藥加工產業。
“來壺好酒,一會我與姐夫要好好喝兩杯。”
“我戒酒許久了。”
“此時此景,喝兩杯嘛。”
說話間,在外野的虎斑和松獅也總算浪夠了回來了,還又捎帶回獵物。
虎斑帶回來一只兔子,松獅居然抓了只狗獾。
懷玉拍了拍兩只狗子的腦袋,稱贊他們。
結果虎斑抬起爪子搖晃著,然后扭頭對后面汪汪幾句,又鉆出來一條狗子,渾身上下漆黑,一條純黑的關中細狗,漆黑的毛居然很多很長,它還叼著只漂亮羽毛的山雞。
黑色細狗把山雞放在懷玉面前,然后跟虎斑蹲坐一起,虎斑還親熱的上前舔來舔去。
一只母細狗。
”斑錦彪,出息了啊,一會功夫拐回來個媳婦?”懷玉笑著道。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師父,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