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也來湊什么熱鬧呢?錢多的沒地花了嗎?”
化度寺很快就籌集了一萬兩黃金,武懷玉也是如約在化度寺又舉行了一次考試,這次考試甚至還邀請了十大德前來,又請來三大寺的住持、首座等,搞的很隆重。
最后直接取八百僧尼通過,并搞了一個授牒儀式,然后將這八百僧尼安排在了京畿四十余寺三階教別院中。
化度寺這籌款的能力確實讓人驚訝,特別是武懷玉要求收金銀輕貨,人家直接全給的黃金,甚至還由西市最大的幾家金鋪,幫忙融鑄成了統一的十兩金鋌,成色極佳,相當精美。
這前后兩批,共計萬兩黃金,基本上都是長安的貴族勛戚、門閥士族掏的錢,化度寺沒敢頂風做案,向整個長安化緣要求布施。
駙馬豆盧懷讓也捐了一百兩黃金。
“嘿嘿。”
豆盧懷讓嘿嘿的笑著,
“朝廷上次發行債券,讓大家認領一些,一個個都很小氣,如今這布施倒是十分大方。”武懷玉搖頭,這些門閥世家勛戚貴族,一個個富的流油,但他們卻幾乎都是不交稅的。
而且按大唐那租庸調法,就算不免租課,也是按丁交,一丁一年也才兩石租兩丈絹三兩綿而已。
何況官員本身都是免課役的,高級官員還能免除同居的不少親人課役。
為何貴族豪強最喜歡兼并田地?沒成本、收益高啊,這就好比后世為啥房產稅一直無法開征,一樣道理。
武懷玉搞義倉糧,要按畝征兩升,到現在還天天有人上書反對,甚至彈劾他是禍國殃民。
他們一畝地連兩升義倉糧都不肯交,但給寺廟一下子捐百八十兩黃金,卻倒是大方的很。
“百兩黃金,直八十萬錢,現在三石糧不過千錢,你這是一下子捐了兩千四百石糧,按義倉糧畝納二升算,你這是一下子捐了十二萬畝的義倉糧額啊。”
“我母親崇佛,公主也崇佛,我爹也崇佛,連家里的奴仆婢女,都很是崇信。”豆盧懷讓只能如此解釋。
豆盧懷讓奶奶是隋朝的昌樂公主,隋文帝妹妹。他母親是隋觀王楊雄之女,前宰相楊恭仁的妹妹,如今雍州別駕楊師道的姐姐。
他自己老婆,是李世民的妹妹,大唐萬春公主。
豆盧家的這三個女人,都非常崇佛。
以往也是不斷的給京中諸寺布施,豆盧家那可是有名的大施主。
這次化度寺的慧了禪師親自上門化緣,這位可是三階教主信行的親傳弟子,豆盧家二話不說就捐黃金百兩。
要不是化度寺這次只要黃金,其實豆盧家還想再布施些錢絹、糧食,甚至送些奴隸牛馬、田地的。
這就很離譜,又很尋常。
讓貴族世家們納稅交租,他們可能要想各種辦法逃避,要讓他們布施供佛什么的,他們老樂意了。
朝廷要他們交稅,他們覺得朝廷在搜刮他們,搶掠他們,給寺廟布施,完全自愿,甚至上趕子。
這就好比蕭他祖上,梁武帝蕭衍就公開說老子、周公、孔子等都是如來弟子,而化跡既邪,止是世間之善,不能革凡成圣,十分崇佛。
在位期間,四次舍身出家,每次都讓群臣捐錢,開始要捐一億給寺廟,后來捐兩億才肯回宮。
一億錢可是十萬貫啊。
在他的帶動下,南朝不想著怎么北伐收復中原一統天下,盡想著建造佛寺、吃齋念佛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南梁佛教也是達到南朝佛教的鼎峰。
此后陳武帝、陳后主等也有樣學樣,搞舍身佛寺這種事。
堂堂天子,把自己賣給寺院,每次讓出十萬貫,二十萬貫的去贖,你說有這錢,多給前線將士們一些,改善下將士們待遇,或是多打造點軍械也好。
這些人的行為,有時讓人費解。
就好比蕭衍曾經下詔,要求全國以后祭祀宗廟祖先等,也不準再用豬牛羊三牲,得用蔬菜代替,就算神靈,以后也得改吃齋素。
“豆盧兄是相信三階教的未來天國,還是彌勒降世的地上天國,又或是其它凈土宗、三論宗、華嚴宗、天臺宗、律宗、禪宗?”
豆盧懷讓笑笑。
雖然魏武、周武兩帝滅佛,但隋一統天下后,大肆崇佛,尤其是楊廣,他早年常鎮揚州,就跟江南佛教義學派關系極好,登基后也是大興佛教。
從朝堂到民間,這種氛圍一直很濃郁。
不過豆盧懷讓雖也是經常布施的大施主,但他跟蕭這樣崇佛的人又不同,如蕭崇佛,其實對如今的經學有自己的理解的,他是比較認可尊崇某一學派的。
蕭當初就曾對信行執弟子禮,可現在又改信蓮宗,也稱凈土宗或凈土派,這是傳自東晉慧遠的一個教派,這是主張稱名念佛、往生凈土,蕭跟光明寺的道綽禪師就關系極好。
此時隨著譯經的興盛,教派也是興起了很多。
三階教雖在信行的帶領下一度很興盛,但是他與傳統的正宗不協調,老是說什么末法時代、佛法將滅,所以其它宗派對一起反對他,攻擊他,說他是異端,使的三階教曾在開皇末年就被朝廷禁止。
末法時代,普法普教,眾生皆佛,布施眾生。
三階教本質上,是對社會不滿,甚至反對朝廷統治者,也反對佛教正宗,反對所有反對者,甚至信行之后,三階教的思想變的混亂。
朝廷曾禁止,佛教其它教派更視為異端,可偏偏三階教不走尋常路,擁有很強的實力和聲望。
按理說,蕭既然是改信凈土宗的,那也當視三階教為異端,就如彌勒教一直被朝廷打壓一樣。
但這次蕭卻在為三階教奔走,還布施黃金百兩。
說到底,還是這次朝廷的行動,讓他們感受到了危險,這不僅僅是針對三階教,他們感覺是沖著整個佛教來的。
唇亡齒寒。
他們不是要真保三階教,僅僅只是不想讓朝廷借機大肆除佛。
“三階教名下的田地都清理出來沒有?”
武懷玉八百張僧牒,賣了一萬兩黃金,非常滿意,也并不太在意三階教是怎么籌來的錢,反正有冤大頭們掏錢。
真金白銀進了國庫就行。
這一下子就相當于收了一千二百萬畝地的地稅,還要啥自行車。
“大致出來了,不過我阿舅似乎有意在拖延,并不太積極。”
雍州別駕楊師道,是豆盧懷讓親娘舅,這家伙最近跟武懷玉會面頻繁,還老帶和尚來,他的屁股坐哪邊,其實是非常清楚的。
相比起蕭半路改信凈土宗,楊師道仍是信三階教的。
“不用管他,你這關內道支度使,本就負有登記田畝的職責,你以清理田畝為收義倉糧做準備為由,你阿舅也沒理由攔著,他雍州衙門,可管不到你這關內道的支度使。”
“三階教現在有度牒的千余僧,給他們每人二十畝口分田,留足這兩萬來畝,其余的都收上來。”
“有些依附三階教寺廟的佃戶、部曲,還不樂意,最近老是鬧事。”
“鬧事怕什么,給他們說明白,不管之前是寺院的部曲還是佃戶,又或是什么施力供給的關系,這些沒有戶籍的人,朝廷開恩,現在給他們一個機會,只要編戶齊民,那么朝廷就給他們均田授地,他們現在種的地,將有機會成為他們自己的土地,機會僅此一次,錯過可就沒有了。
田地有限,限期一月,前十內天來入籍登記的,壯丁授永業二十畝、口分八十畝,年滿十六但未成丁的中男,也給授二十畝口分田和二十畝永業田。
中間十天來登記,那就只能授八十畝口分田,中男不授。
最后十天來登記的,那就只能一丁授四十畝口分田。
如果在限期內沒有來登記的,那就沒資格授田了,以后他們仍是佃戶身份,但種的是官田,改向官府交租。”
別看那些人現在鬧的歡,那是因為他們現在種的是寺廟的地,對寺院依附較深,甚至可能很多人還欠寺院的債,他們本身戶籍都沒有,自然得聽寺廟的。
可武懷玉相信,只要在土地的誘惑下,他們還是知道怎么選的。
真有那犟種,也不用理會,自作自受。
也不用管那些以前帶地投附,甘愿給寺廟做部曲的家伙,以前的事都不管,現在你老實入籍登記,那就給你授田。
貞觀二年的京畿,還能給你一丁授田百畝,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可是長安啊,哪有閑地可授了。
如今這樣的機會,真是以后再遇不著了。
豆盧懷讓很猥瑣的道,“這次三階教能收上來的地很多啊,就算要拿出些來給原先寺廟的部曲、佃戶、凈人入籍授田,但還是有很大富余的。
二郎有沒想過,這些地要怎么安排?”
“有多余的地,先補齊京師諸衙短缺的公廨田,然后是職田。”
豆盧懷讓提了個建議,“那是無底洞,多少也不夠填的啊,我看可以拿出部份來,公廨田、職田補一點,然后剩下的大部份呢,拿來發賣,賣地的錢,正好可以補充國庫,為明秋伐突厥做準備。”
武懷玉看著這家伙,這是盯上這些京畿良田了。
“你想買?”
“誰不想買,這可是長安的地,又不是朔方、嶺南的地,再貴也有人愿意買的,好不容易從三階教嘴里弄出這么大塊肉,誰不心動。”
“咱們這樣做,不也是朝廷吃肉,也讓貴族勛戚世家也跟著喝點湯嘛,這樣的話,大家也能滿意,咱們下次繼續整頓佛寺,不也更有人支持么。”
武懷玉挺佩服豆盧二公子的,每次打仗雖然他都肯定往后縮,但人情世故這塊拿捏的死死的。
“好,你擬個名單給我,”
京畿良田,那絕對優質資產,想要的人太多,所以不能搞什么公開出售或是拍賣這種事,倒不如配售。
各方都照顧到,每家給個認購份額,如果不想要,可以不買或是轉讓給別人。
想多買,那也沒有,反正誰也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