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軍隊地方化,地方軍隊集團化,一個藩鎮歷經十年幾乎成形,如今被打散了。
楊恭仁老當益壯,披甲執槊,策馬揚鞭,感覺豪邁不已。
這次的整頓,無異是靈州的重生,之前各種頑疾隱患,如今終于下對了藥。
“靈州塞上邊鎮,需要大軍常駐鎮戍,這統兵、養兵歷史都是個棘手難題,”
邊疆為何容易藩鎮化,說到底還是形勢特殊,將領長期掌兵形成事實的藩鎮軍區,自然慢慢就容易集團化了,內地是兵將分離的府兵制,地方州鎮兵數量少輪換快,監管也嚴,又沒什么戰事。
邊地不同,軍事壓力大,還經常會打仗、防秋等,長期大量軍隊駐扎,甚至有時幾年不得輪換,不少將領長期守邊,兼之也不如中原監管的嚴。
條件也差,于是乎慢慢的搞點虛額、掛籍,甚至冒功等事,虛額自然就是吃空餉,本來有這么多兵,實際沒有,尤其是土團、城傍這塊,都是當地漢蕃民兵,點選了后雖沒有糧餉,但可以免役,征召集訓、協同防守作戰時,也是還有糧草、賞賜等開支的。
有開支費用,自然就容易貪污。
甚至利用邊軍身份的便利,讓一些工商市賈商販掛籍,有個邊軍身份實際從事經商販賣,既能免稅還不怕邊關查處,
還有軍田等,也是可以侵占貪污的,或把軍田便宜租給豪強,甚至直接‘棄荒’,讓豪強開荒白種,又或軍屯收獲以多報少等等。
說到底,當軍隊地方化,集團化,形成藩鎮后,各種各樣的問題就出來了。
靈州既要防御突厥,又要對付梁師都,必須長期鎮戍大量軍隊。
特殊環境下,自然慢慢形成了特殊利益集團。
要解決這種地方集團,首先還得是朝廷強勢,只要有心,就得有能力可以泰山壓頂的解決。
如今是唐初,靈州雖國初懸于塞外,比較特殊,但現在朝廷日強,要解決這問題也是一句話的事。
當然,方式也要注意一些。
武懷玉的解決方法還是比較溫和,也是較能得各方滿意的。
久鎮的兵輪換回家,可以在家休息幾年不當番了,還能領一大筆錢糧回家,甚至以前參與的走私等,那邊還要給他們一筆錢,加起來一大筆錢,換上奴隸牛馬等帶回老家,足夠讓他們滿意。
本地的兵,主要是給他們分田,加上補一些錢糧。
而原本掛籍的那些市賈商販,清退出去,但也給了點錢糧田地,算是一筆勾銷。
另外,對于新輪換來的內地府兵等,如何保障他們的利益,主要還是幾點,一就是強調當番一年輪換回家,不延期超期服役,其二就是劃給他們軍田牧場,讓他們分出些兵屯種,另部份軍屯田佃租出去,所得的糧食收獲,部份是邊軍口糧,部份軍儲,還有部份則是直接發給邊軍們做為賞賜。
而將領軍官們也是一樣,一般的也是一年期,中上層軍官也不超過三年期,不讓長期在邊。
以后靈武邊軍,不僅州鎮兵要四分屯田六分值守,團結兵城傍兵也劃給他們屯田和牧場,也要屯田放牧。
輪流屯田放牧,所獲并不全繳公,所有州鎮兵、府兵、團結兵、城傍兵都能分到一份,甚至屯田和城守的兵一樣,表現好也都還有賞格,賞賜還不低。
在靈鹽宥三州,依托長城,打造出諸多堡壘和軍屯,這樣以后靈武軍團可以完全自給自足,甚至大家一邊守邊,一邊還能賺口糧、分余糧、得賞賜。
鐵打的屯堡、流水的兵將。
五月下旬,靈武軍團,四軍留守屯田筑堡,三軍出擊朔方。
他們沿著長城向東而行,三路兵馬相距不遠,遙相呼應。
兵出鹽州,進入夏州。
很快就遇到夏州都督府的兵馬,在紅柳河西岸、長城南,如今都是夏州都督府控制區。
段德操不愧是久鎮延州,跟梁師都打了多年交道的邊將,雖然他在延州做都督時,也有許多問題,但打仗這塊從不虛。
他一來夏州,便立馬收復了長城以南和紅柳河以東地區,并迅速在這些地區增筑城堡,完善烽遂,同時也搞起軍屯來。
又征召編點土團、城傍,梁師都來犯過幾次,都被他們擊退。
紅柳河,夏州無定河上游。
源起鹽夏慶延四州交界的白于山,白于山是干旱的山,卻孕育出了無定河的源頭。
在這上游,延綿百里的黃土高原,河兩岸長著高高的紅柳。
這些紅柳耐旱耐熱。
兩岸紅柳全依水,一路黃沙直到山。
因這些紅柳,在夏州與烏水匯合前的河段,故稱之為紅柳河。
沒有雨的時候,紅柳河的水是很清澈的,河水量也很少,但他兩岸卻也是夏州重要的糧區。
當年赫連勃勃來到這里,看到這里河流徜徉,水草豐美,大小湖泊星羅棋布不由的萬分感嘆贊美,于是在夏州筑造了一座白色的都城,名為統萬,意為一統天下,君臨萬邦。
這座白色的城池,修筑的異常牢固。
赫連勃勃征發十萬漢胡筑城,就地取材,將城西北淺湖里的白色湖泥挖出,混以石灰和石英砂,在夯層的過程用塵土刻意細筑,還在修筑過程中,用蒸土夯筑城墻。
石灰、石英砂、黏土等加水混合為三合土,筑城后極為堅硬。
甚至每筑一段還要抽檢,用錐子扎入墻內不能超過一寸,若錐入一寸,立即殺掉修筑工匠,把尸體埋進墻內。
十萬人耗時六年,才最終修成這座白城。
可惜統萬城雖成,但赫連勃勃的大夏國,并沒能統一萬邦,這大夏朝也很快被滅亡,但是留下了統萬城,成為北后朔方一帶的軍事重鎮。
一直是這片地中區的中心。
梁師都在隋末也是占據此地,割據稱王。
紅柳河東岸,偽梁也修了許多堡壘。
靈武軍團前鋒游出現在紅柳河畔,偽梁的偵騎也立馬將消息傳遞到了烽堡,烽墩上的守烽烽子,趕緊開始點燃烽煙。
烽煙起,唐騎來。
這一次不再是段德操的夏州兵的小股過河襲擾東岸的屯田,而是唐軍大舉來攻了。
烽煙四起,一站接一站的往后傳遞。
那些滾滾烽煙,把紅柳河東岸的天空都要遮蔽了。
五道溝堡。
因處于紅柳河上游東岸處,有五道溝河匯入紅柳河而得名,梁軍在河灣的山峁上修筑了一座堡壘。
城堡不大,但居高臨下,扼守河灣,山下河灣處有不少較好的田地,士兵屯田駐守,可自今年起,這里已經變成了前線,不再太平。
兩名戍卒指著西面遠處,大聲的呼喊起來,一人轉身抽出鼓槌奮力擂響了牛皮大鼓,另一名士兵則取出牛角號吹響。
鼓號齊鳴。
堡里的其它士兵都驚慌出來。
“唐騎,唐騎來了!”
“大股唐騎。”
城堡的戍主趕緊爬上望樓,果然看到西邊河對岸,煙塵四起,大股的唐軍出現了。
五道溝堡不算大,平時就駐百人。
一半值守,一半屯田,有些士兵的家眷也在此,不過是在山下河邊挖窯洞居住,也方便種田。
看到摭天蔽地的煙塵,還有那無數的唐騎,那個戍主慌了。
雖然烽煙也已經點燃,但他們不知道能撐多久。
之前唐夏州小股游騎過河來,他們還能趕緊撤到山峁城堡里來,這堡雖說不大,但占據險要,居高臨下,小股游騎也不能奈何。
可現在這么多人馬過來,那就危險了。
一些軍卒直接跑出堡去山下接家人。
亂糟糟一片。
甚至有些沒有家小牽掛的戍卒,趁亂直接開溜。
山下那些依崖挖窯而居的戍卒家屬,或是其它在此耕種的百姓,聽到號角看到烽煙,也是立馬拖家帶口往山上來,大家卷起包袱,背著糧食,甚至趕著牛羊來。
武君威統領著靈武軍團左虞侯軍的前鋒游騎最先越過紅柳河,一路上都沒有偽梁的人馬阻攔。
面對唐軍,五道溝堡的一百守軍,要么跑了,要么全退到山峁城堡里了,沒有一個敢上前迎戰。
輕騎快馬。
旌旗飄揚。
武君威百騎人馬,很快就已經殺到山下,許多還沒來的及進城堡的百姓,驚慌失色,許多孩童大聲啼哭。
武君威手中馬槊一揮。
擋住他們去路,命令士兵將他們驅趕到河邊。
他們成了俘虜,但武君威等沒有人敢濫殺無辜更不敢殺良冒功,武懷玉戰前可是已經有嚴令,誰敢亂來,軍法從事,就地正法。
當然,這次來夏州,雖不是奔著直接滅梁師都來的,但遇到的莊稼一律毀掉,遇到的軍民一律俘虜帶回去。
俘虜也記功有賞。
這次靈武軍團的出擊,主要任務就是襲擾破壞,盡量不攻堅城。
不過武君威自然率騎來到了堡下,又看到對方如此畏懼怯戰,便也策馬上前,在堡下勸降。
“我乃大唐靈武軍團左虞侯軍前鋒騎武君威,奉勸爾等開門投降·······”
武君威也沒想過幾句話他們就會投降,但來都來了肯定要走個過場,勸降一下,甚至報個名號。
正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城頭上的戍主答話。
“我等若降,能否保全?”
武君威停下,有些意外欣喜,于是大聲的又說了一遍投降的待遇,投降不殺,性命財產都能保全,家小也自然保全,軍官們甚至能夠保留品級待用等,總之投降的話,條件還可以,但如果被攻破俘虜,那就完全不同了。
“好,我們投降!”
沒等武君威再勸,城上那戍主直接就痛快的投降。
很快,城堡門打開,戍主帶頭出來投降,堡中無一人反抗。
等唐旗插上五道溝堡望樓之上,武君威也站在城堡時,他甚至都還有點意外,這堡壘雖小,但也挺險要堅固,這堡里也有數十戍卒,加上家屬百姓等,得有小五百人,
這直接就兵不血刃拿下了,加上剛才外面攔下的得二百來人。
他這直接就奪取一堡,獲口八百了。
“娘的,這也太順利了,趕緊給武長史報捷,旗開得勝,首戰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