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武家別院。
九月成熟采摘的杮子分批入甕發酵,又一批已經發酵兩個多月,今天懷玉特意過來開鍋燒酒。
之前已經少量的燒過幾鍋,都還不錯,但也有一些小問題,經過總結改進,如今技術更加成熟。
比如從農民手里收購來的杮子一般都是品相不算好的,好的都拿去曬杮餅了,這些品相不好的杮子先要搗碎,必須得用木棍,開始時用了鐵器,結果發酵后容易發黑,還帶苦澀味。
發酵要兩個多月,期間得不斷的翻攪,另外發酵的酵頭、灑曲也比較有講究的,比例也很重要,懷玉后來總結出用發面的老面做酵頭就比較好,另外帶辣蓼草和金櫻子的酒曲,發酵出的口感也更好。
“開始鍘草了啊,我來的剛好。”
司棋的父親老陳正在鍘草,這種草用的是當地人稱做公雞豆豆的野草,最開始懷玉直接用麥秸,后來發現還是這種野草桿效果更好。
把公雞豆豆草桿鍘成八九公分一段,與發酵好的杮子碎攪拌到一起,可以起到疏松透氣的作用,燒酒時能夠充分利用水蒸汽加熱,大大提高酒產量。
“阿郎找到的這種野草比麥桿強多了,用麥桿燒的酒就沒這個口感好,”老陳現在武家日子過的也挺不錯,平時主要住在城南新昌坊梨園,也兼管著懷玉在曲江的地。
懷玉在曲江從開始的皇帝二十畝賜地,到如今也有二百多畝地了,幾塊地都是由老陳管理著。
梨園生產秋梨膏、梨花蜜和梨酒,現在曲江這里則燒鍋蒸杮子酒。
北方多杮子,村前屋后到處都是,一到秋天杮子成熟時,猶如一盞盞高高掛起的紅燈籠,杮子多且便宜。懷玉讓人去收購那些品相一般的杮子,這種杮子不好做杮餅,能夠便宜收購,但并不影響釀酒。
杮子燒其實跟地瓜燒等一樣,屬于果制白酒,不需要一粒糧食,先發酵,再蒸餾,這種果制白酒跟唐人的白酒其實相差很大。
但口感其實也還可以,尤其是烈度很高,他最初本來是打算用來做藥酒的基酒,后來發現在兩市、碼頭等地,這樣的酒其實挺受底層百姓喜歡的,武人也挺喜歡這烈感。
現如今糧食緊缺,朝廷禁糧食釀酒,但酒的消費其實挺大,尤其是長安。懷玉發現果酒既不違反政策,還能彌補現在市場的空虛,于是乎從開始的小打小鬧,現在已經開始鳥槍換炮。
燒鍋作坊建的很大,關中河東收購了大量杮子回來發酵,跟醬油菜發酵醬油似的,現在曲江別院,到處都是發酵杮子的大甕。
不過除了買甕花了些錢,這燒坊其實也沒什么成本投入。ωωw.
老陳兼作坊坊主,其余的工人大多是買來的奴隸。
攪拌好的原料倒進甑中,把甑架到裝滿水的鐵鍋上,甑上再放一口干凈的鍋,坐上冷水冷卻,。
地窖爐里燒火加熱,從甑底導出酒液。
上鍋燒一刻鐘左右,就開始流出酒液了,一甑燒完約要三小時,能得二十斤左右的燒酒。
剛出的酒頭極烈。
老陳直接接了一小杯,抿上一口,細細咂摸著味,他現在直接通過這嘴就能品出酒的烈度和品質。
“這酒好。”
懷玉也接了杯,一入喉嚨便只感覺到辛辣和灼燒,這酒他估計可能七十五度都不止。
這就是酒頭啊。
越往后度數會越低。
這便是燒酒了,真是如火燒般的烈。
酒蒸出來要提升口感,其實最好就是掐頭去尾,用中間的酒,再調一調,若是能夠窖藏一下就口感更好了。
當然如果不太在意品質,鍋頭鍋尾也能喝,或者直接把鍋頭鍋尾與中間的一起調兌也行。
“我感覺還是直接發酵的杮子酒好喝點,”懷玉辣的直吸氣,好久沒喝真正的白酒了,還真不太習慣。
其實杮子切碎直接發酵個七八天,就能透出酒液,過濾一下,就是酸甜的杮子果酒了,再沉淀還能提升口感。
不過那種杮子酒其實跟麥浮子酒一樣,沒啥度數,不易儲存,適合女人孩子喝。
又來了幾口。
細細回味。
除了開始的辛辣、灼烈,慢慢的居然也有回甘。
老陳笑著道,“這酒啊,越喝越想喝,喝了后感覺人渾身通暢。”
懷玉看著老陳那發紅的臉膛,甚至都有點酒糟鼻了,看來確實沒少喝。
釀杮子燒的辦法,也適合釀梨燒,甚至地瓜燒、高粱燒、玉米燒等。
懷玉去了地窖酒庫,這里是之前燒好的杮子燒,調兌好后放在這里密封窖藏,時間越久,口感越好。
要是真能窖藏個十年二十年,那就能成老窖酒了。
看著一壇壇的酒擺在地下,如同兵馬俑一樣排列整齊,這可都是錢啊。
可惜王學士雖然好酒會飲,但真不懂投資理財。
之前懷玉說跟他合伙開家酒坊,給他四成股,相當于一千二百貫錢,老王可以隨時退股換錢。
這老王還真就沒多久便委婉的提出退股,懷玉也是很痛快的找秦瓊借了一千二百貫把這錢給他了。
其實搞酒坊很有賺頭的。
不過好在老王雖退股了,但也表示懷玉可以繼續用他斗酒學士給酒坊做宣傳什么的。
他可能沒想到,這酒坊能真給他帶去一千二百貫甚至更多的紅利。
“年關將至,這些酒開始發賣吧。”
他已經在東西兩市都新租了鋪面準備賣酒,甚至還跟長安及周邊的酒肆等商談供酒,或是代售等。
杮子酒現在三個牌子,
專取接的第二鍋的杮子酒,沒有酒頭酒尾,口感最好,懷玉定名武侯酒,別名二鍋頭。
而二鍋頭再經過窖藏,限量供應的便是學士酒。
而沒有掐頭去尾勾兌成的燒酒,則就叫杮子燒。
至于從魏征那弄來的魏公酒秘方,懷玉現在還沒用,因為魏公酒是糧食釀的米酒,眼下缺糧有禁令不能釀。
“咱家這燒酒,跟那些酒肆送去樣酒后,他們都很驚嘆,都表示愿意試一試。”
懷玉也知曉這種新式酒太烈,一些酒肆并不完全信任,但不要緊,他還是打算先自己營銷,東西市都租子鋪子請了掌柜伙計來賣。
商號的名字都取好了,冰玉燒酒鋪,也稱冰玉號。
挑選了幾壇窖藏杮子燒二鍋頭,懷玉便返回長安,最好的酒得送人,先給老丈人樊興送去兩壇。
樊玄符最近有點魔怔,連過年給老丈人送年禮都不去。
懷玉帶便著僧婢等樊家三姐妹同去,樊興也是愛喝酒的,這杮子燒剛送進府,樊興直接就讓開一壇。
“嗯,就是這個味。”
“好女婿啊,自從你上次送了我一壇這杮子燒,我是越喝越喜歡啊,這酒烈,適合咱,那啥葡萄酒酸甜甜的,娘們喝的。”
“這杮子燒才是真男人喝的。”
“趕緊叫廚房弄幾個下酒好菜來,我要跟好女婿喝幾杯。”
僧婢三姐妹見禮后到后院去跟樊興妾侍們說話去了,樊興拉著懷玉喝酒。
“年后要去鹽州當刺史,啥想法?”
“咱就是大唐一塊磚,哪里需要往哪搬,服從圣人安排。”懷玉呵呵道。
“你小子難道不想去?”
“想不想去不都要去嘛。”
“你這想法要不得啊,這樣的機會,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卻得不到呢,也是圣人看重你小子,刺史啊,就算下州,也是一州長官,這天下雖有三百多州,但天下官員何其之多?”
樊興對于自己這左監門大將軍出任延州都督就很高興,雖然他也是大將軍了,但畢竟是不統府兵的內府大將軍,比起十二衛大將軍們是還差點的。
他雖是開國功臣,但履歷里比較薄弱的一項就是沒有總管、都督一鎮的經歷,如今出鎮延州,就填上這空缺了,何況這次是為打梁師都做的安排,延州都督之前可一直是對付梁師都的前線要地。
“阿郎,我打聽過了,這鹽州之前僑置靈州城中,現在雖恢復,但鹽州大部份地方不是突厥人占據著放牧,就是被梁師都控制著,之前朝廷打下的烏城屯兵駐守,結果今年還引的郁射設發大兵圍困,
我這鹽州刺史,地無一寸,民無一戶啊。”
“不正因如此,才越能顯出你這刺史的用武之地?”
樊興給懷玉倒了杯酒,“你年紀輕輕也已經是侯爵了,現在有機會能趕上立功建業,難道就不想掙個實封,不想封妻蔭子,玄符終于懷上了,你不想你兒子一出生,到時就能蔭個官銜?”
“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可都已經是郡公了。”
“年輕人,好好努力。”
樊興是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場的,雖然他已經是實封功臣了,但他明顯不滿足四百戶的實封,這位想憑本事再次證明自己,畢竟也才三十。
“夏州都督段德操,是名將段韶幼子,鎮守延州多年,很是了得,你有空去拜訪一下他,以后要在他麾下任事,先搞好關系。
還有駙馬段綸,他要出任慶州都督,就在你這鹽州南面,聽說你跟他關系本來就不錯,要過年了也走走。
還有靈州都督任城王李道宗,這位宗室王雖年輕但極得圣人親信,你這鹽州刺史以后肯定得多倚借他幫助,先去拜訪一下。”
丈人樊興指點起女婿來,也是很用心的。
“這杮子燒你記得給每家帶上些,這種烈酒,武人肯定沒有不喜歡的,順便給各家府上捎帶點葡萄酒或梨酒,女人喝不得這種烈酒的。”
等翁婿倆喝的面紅耳赤,樊興才放懷玉回家。
“走的時候,記得把我給大娘準備的那些仆婦婢女還有些吃用的都帶上。”
樊興很貼心的為懷孕的女兒準備了很多東西,有接生經驗豐富的穩婆兩個,甚至還有四個奶媽,另外生養過好些孩子有伺候孕婦、嬰孩經驗的保姆仆婦四個,以及許多營養補品等。
“要是還缺什么,你只管開口,我都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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