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顯德殿前。
武懷玉脫下錦袍。
不給這些新選百騎們展露一下本事,他們還真以為自己只是憑著這張臉白才成為左百騎營的長官。
“把顯德門的門栓搬來!”
顯德殿前的顯德門的門栓采用硬榆木制成,極為沉重,一百八十斤一根,敲打上去能發出金鐵之聲。
懷玉一聲令下,新選進百騎的陳盛立馬就過去把門栓扛了過來,一百多斤的門栓,他扛著健步如飛。
這根門栓往那一立,吸引許多蕃邦貴族子弟們,看著平平無奇的一個栓而已,白臉長官要干嘛。
“你們可以先試一試這根門栓重量。”懷玉道。
那些禿頭髡發,或是索頭辮發、斷發文身的蠻夷胡虜們都撇撇嘴,不以為奇,一位來自鐵勒的大胖子上前,一把抱起,甚至雙手將之舉過頭頂,“輕,太輕了,”
鐵勒也稱高車族,游牧在漠北,因部落常使用高大車輪的車子而被稱為高車族,這些人也被稱為丁零,曾經以高車六種高車十二姓組成了高車聯盟,甚至建立起高車國。
他們先后被匈奴、柔然、突厥所征服,到此時,漠北有九姓鐵勒。
雖然多年融合,但許多鐵勒人仍帶有丁零的特征,那就是丁零有明顯的白種人特征,外貌高鼻深目。
據說丁零的族源是鬼方,鬼方就是白種人,跟月氏人、樓蘭人等一樣,只是后來鬼方也好、丁零也罷,許多人要么是被中原干死,要么就是臣服,不斷的融合混血,現在的九姓鐵勒,高鼻深目的反而不多了。
當年高車六種的首領部落,就是丁零氏,只是后來丁零氏和斛律氏等都融入鮮卑,又跟著融入漢。
“你叫什么名字?”
“斛律金剛奴!”深鼻高目還金發碧眼的壯漢嗓門洪亮。
懷玉一聽這名字,也知曉幾分他的來歷了。
南北朝時,高車六種里,首領部落是丁零氏,緊隨其后的是斛律氏和袁紇氏,
丁零氏護骨氏都先后融入鮮卑,跟著南下進入中原,留下的其它部落重新兼并融合擴張,形成高車十二姓。
他們屬于從秦漢時的丁零一直繁衍傳承下來的,屬于較純正的鐵勒人。
在丁零融入鮮卑的那段時間,斛律氏是從丁零氏手里,接過了鐵勒部落聯盟首領的位置的,斛律氏還和柔然首領以及匈奴殘余的拔野固三家爭霸草原,最終以柔然人的勝利結束,鐵勒大部臣服。
失敗的斛律氏選擇南下投奔鮮卑,鐵勒人的首領部落也就成了袁紇氏(回紇),斛律氏在南北朝的時候,還是出過很多有名的人物的。
不過到了隋唐的時候,斛律氏許多都簡化為斛姓,屬于跟長孫等一樣漢化已經很成功的了。
這胖子仍姓斛律,說明是個守舊的家族,極可能是當年留在草原的斛律部之一,當年袁紇部跟柔然也反抗爭霸過,失敗后也帶著十萬人南下投北魏,可北魏卻只把他們當炮灰,一直征召他們的人馬去打南朝,袁紇氏后來出了個英雄樹者,帶族人返回草原,還建立起高車汗國。
當年就有許多早年南下的鐵勒人,也跟著回草原追逐父祖們的榮光和自由去了。
看著這個比較少見的純正丁零種,懷玉呵呵一笑。
“這根城門栓,重一百八十斤,相信這里的百騎新兵,大都能舉起來,確實算不得什么,但是,”
“這城門栓不是這樣舉的。”
懷玉說完走上前去,只見懷玉手握門栓的一端,然后一運勁力,把門栓端了起來。
然后舉過頭頂,連續十次。
這看似平平無奇,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連那斛律金剛奴見狀,都立馬收起了輕視神色,都是練力氣的,哪不知道這里面的玄機關鍵。
這根門栓,長一丈七尺,徑三寸半,重一百八十斤,而武懷玉手持一端,離一端頭不超過一尺。
這比起直接持門栓中間可就大不一樣。
這好比提刀跟提錘的區別,這么重這么長的門栓,只持一端,那就意味著重心靠前,得費幾倍的力氣。
塞外部族的戰士,都喜歡玩鐵骨朵、鐵錘這些鈍兵,很清楚知道里面的玄機。
懷玉放下門栓,面色不變。
“誰照此試試。”
拿城門栓來比試,其實也很有實用性,這玩意在軍中叫翹關,能單人關閉城門的,軍中都算力士。
也很有實用性,打起來的時候,搶先關閉城門很重要,就如玄武門兵變那天,謝叔方他們差點殺進宮,關鍵時候就是秦王府將領張公瑾獨自一人奮力的搶先關上了城門,將門栓給架上,才沒功虧一簣。
一名斷發文身的南蠻子上前來,自稱來自海南黎部姓冼。
這極可能就是來自嶺南圣母冼太夫人家族了,在嶺南勢力最大的就是馮盎,而馮家世代和俚族冼氏聯姻,他們還聯手開拓海南島,馮盎可是八州總管。
馮氏家族從南北朝到隋唐,都是嶺南第一豪門巨族,嶺南馮氏又稱高州馮氏,但其祖上卻曾源于河北。后燕被北魏擊敗后,退往東北,馮跋為后燕禁衛將領,見后燕主荒淫無道,便殺了后燕皇帝另擁新君,掌軍國大權,后來更篡位建立北燕,定都龍城,不過他死后,北燕內訌,被北魏擊敗,逃往高句麗。
其中一支帶著二百來人渡海歸宋,被劉宋封為新寧太守,從此定居嶺南,成為馮氏開山鼻祖,自他開始,馮氏為南朝幾代開邊拓土鎮守嶺南,開枝散葉,聯姻俚獠豪強,終成為一方豪族門閥。
馮氏比較了得的地方,就是他雖是過江龍,但卻懂得一邊背靠朝廷,一邊又聯姻當地豪強,成為了一個出色的王朝代理人。
管他是南朝宋齊梁陳,還是重新一統的隋唐,馮家始終保持恭順,安穩的坐他帝國嶺南代理人的位置,當他的土皇帝。
許多馮冼兩族的子弟,也多在長安讀書或當侍衛,馮盎都曾入隋當過刺史、將軍。
冼智慧上前,他長的較黑,但人比較精壯,大喝一聲,握住門栓一端,用力將門栓端了起來。
比預想中的要沉重,尤其只握著一端的時候。
他調整呼吸,然后用力舉起,但每舉一次,都越發艱難,當舉到第五下的時候,終于再舉不起來,舉到一半也只得扔在地上,整個人喘氣如牛。
“我來試試。”
有不少人不是不太服氣,紛紛上前。
結果這翹關看似容易,可比舉鼎都難,那些一個個看似威猛的新百騎,倒是三分之二都舉不了十下。
斛律金剛奴雖然舉完了十下,也還算輕松,但已經不再對武懷玉那般輕視了。
懷玉笑看著,還讓陳盛拿來紙筆,他在上面給大家記錄打分。
翹關考驗力氣,但也不純粹是死力,得有技巧的,這就好比耍石鎖一樣,懂技巧的能玩出來,要會借力就勢。
當然,也確實需要很強大的核心力量,這就好比舉杠鈴,你要僅僅是舉起,不算難,但如果伱把一支幾十斤的杠鈴平臂水平前伸、收回,再伸出靜止鎖住,哪怕就是二三十秒,也非常逆天。
據說李小龍經常手持三十二公斤的杠鈴水平前舉接一個順勢后擺,然后呈側舉至肩部水平并堅持數秒,甚至還曾經把五十六公斤的杠鈴水平前舉并停留片刻,而李小龍僅六十幾公斤重。
對于普通人來說,讓他們單手抓著一根濕拖把一頭,平舉起來保持二三十秒,多數人都是做不到的。
翹關需要力氣,也要技巧,武懷玉練槍練锏,恰是練過這方面發力技巧,本身習練金剛功等,內勁也已經入門,看著他不是那種將軍肚的魁梧壯漢,但其力量并不小。
其實練過錘這種重心靠前武器的,舉翹關就很占便宜。
不過頭一回舉的話,肯定也未必就能馬上適應,懷玉取根門栓來翹關演示,也是故意占便宜。
但這招確實簡單實用,比什么比騎馬、射箭、摔跤這些可好用多了,真要射箭懷玉肯定不如這里多數人,他箭術到現在都很一般,騎馬也肯定比不過那些草原部落首領之子。
在許多人翹關十次失敗后,武懷玉再次站出來,然后又一次輕松的端起門栓,舉起十次。
這下再沒有輕視之心了。
大家眼里多了幾分佩服。
“取弓來。”
懷玉又讓陳盛取來弓,“多重?”
“百二十斤。”
“太輕,取更硬的來。”
“這是百五十斤。”
“仍輕,直接取六鈞弓來!”
一百八十斤力的弓,號為強弓,一般人可能都拉不開,更別說要射的準。
武懷玉把弓接過看了幾眼,然后把弓遞給斛律金剛奴、冼智慧等幾人剛才比較出風頭的蕃人,“你們先試下。”
幾人輪流拉弓試過。
“確實六鈞硬弓,將軍真能用此弓?”
懷玉呵呵一笑,接過弓站好弓步,開始拉動弓弦,弓弦緩緩拉開,直至滿月,懷玉卻繼續拉,
啪的一聲脆響,弓被他拉斷了。
場上一片驚呼聲,六鈞強弓,直接拉斷,這得多大力氣。
懷玉哈哈一笑,“失誤,失誤。”
他將拉壞的弓扔一邊,卻并沒再要陳盛去取新弓來。
其實武懷玉箭術一般,真讓他拉六鈞弓射百八十步外的靶子,他絕對脫靶,所以故意拉六鈞強弓,卻將其拉壞,只是以其力氣,來震懾下這些新部下罷了。
弓貫六鈞,箭穿七札,那是李世民,
就連禁軍大將張士貴,這位新授押左飛騎營的前玄甲騎總管,也只用一百五十斤的弓,都已經是諸將中較猛的了,秦瓊尉遲恭他們勇猛天下聞名,也才用六鈞弓。
懷玉僅用一根城門栓,然后一把六鈞弓,就徹底將手底下一千百騎給震住了。
李世民在殿內跟宰相們議事完,內侍監張阿難適時的跟皇帝說起這事,李世民聽了不由的哈哈一笑,“這小子,”皇帝一眼就識破武懷玉拉斷弓的小伎量,皇帝可是真正的弓射高手,他很清楚武懷玉箭術一般,超過五十步根本射不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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