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靈劍們聽完這話愣了一下，而后七嘴八舌地講述起自己喜歡的各式零碎。
漁白說它最喜歡帶著各種玉石珠子的漂亮劍穗（怪不得三長老兜里揣了一堆劍穗）；打著架的懸明與烏霜兩劍，抽空表示自己分別喜歡帶雷電的小玩意和毛絨絨的球球。
易硯之對著這幾把劍劍主們身上的特點，將它們個劍的愛好一一對應過去，發現大多數靈劍挑人時確實是任性又看眼緣，遂飛筆記下了被它們提到次數最多的幾個愛好——漂亮劍穗、帶寶石的劍匣和保養劍器用的擦劍布與劍油——又著重問了問劍冢內年歲最長的那幾把靈劍的脾性，而后心滿意足地放它們出了屋。
總算拿回了自己親親劍老婆的一干劍修們在岐凰峰頂好一陣哭天喊地，有那行為過激的甚至當眾狠狠親了口劍柄。
幼童瞅著那些靈劍上因方才吵架/亂蹦/撒潑打滾而沾上的灰塵幾度欲言又止，到底沒好意思開口提醒一下那位長老親劍之前，應該先好好擦一下劍柄。
……算了，左右除了小方外，大家都至少是化神期的人了，大約不會被老謝屋子里那點陳年鞋底灰弄病……
易硯之扯扯唇角，隨即跟謝鶴川偷摸打了個招呼，提溜上大黃便撒丫子沖下了山頂。
回到自己住處后她掏出今日記下的那堆宣紙看了又看，繼而默默拿來張新宣紙。
——除了她一開始就想知道的、有關劍冢的情況及靈劍們的喜好外，今兒她還意外地從懸明嘴里聽到了些新東西。
比如，太始仙界，本地與外來勢力的紛爭；玄靈界五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還有它那些莫名早夭的劍主。
幼童垂下眉眼，不動聲色地在腦子里過了遍她先前總結的諸多已知條件，順著那個思路，繼續向下延伸下去。
首先，各個修仙界飛升上去的仙人們，在太始仙界是不受本界仙人們的待見的。
也就是說，為了生存，這些人在飛升之后大抵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要么選一個本地勢力去依附，做人家的看門狗、馬前卒；要么抱團取暖，與其他同為飛升者的仙人們一起爭地盤、創建屬于自己的勢力。
但就像懸明那會跟她說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飛升者們在仙界并無根基，想要創建勢力、與仙界已有的世家仙門們爭奪資源絕非易事，已有的、由飛升者們創建的勢力又不可能容下所有的飛升仙人。
是以，除了天賦心性極為出色或與現成的飛升者勢力有舊識者，一般修為較為稀松平常的仙人，大概率不會選擇這一條路。
可，依著太始仙界本土仙人們對飛升者的態度來看，那些本地世家，多半也不會樂意隨隨便便地收一堆無用的麾下小卒。
肯定還是存在一定的挑選規則。
那么，為了能順利、穩妥地進入一個已有的仙門或世家，能在其內獲得可供其生存下來的一隅之地……這些飛升者又會做些什么？
易硯之托著下巴瞇起眼睛，慢悠悠回想著她曾經在魔宗時見到過的那些初入魔者——這些魔修并非自幼修魔，大多都是正統路子出身，修煉到一定境界后，才因故墮魔的。
這些人入魔宗的流程，與那些自幼修魔的弟子們不同，他們想要加入魔宗，還得先向宗主或長老們投誠——
修士向宗門投誠，用的多是修仙界內罕見的秘法靈寶，再不濟便是剖骨自證。
那若以此類推，仙人向仙界的勢力投誠……用的又是什么？
有什么東西，是修仙界獨有或并不少見，但在仙界卻極為稀罕或對仙人們大有裨益的？
幼童低頭思索了半晌，良久后一言不發地勾掉了紙上已寫的字句。
她覺著自己的思維大約是被自己禁錮住了——或許她不該勉強想什么修仙界獨有但在仙界稀少的東西，她該換個方向。
——她該想的是，那些飛升到仙界的飛升者們，能拿出來些什么。
聯想到“叩仙路”和懸明那些短壽的劍主。
懸明說過……因它每每晉級必得依靠天雷，是故它喜歡挑氣運強一些的劍主。
……運？
也許那些飛升者們投誠之時，拿出來的就是自己后代徒子徒孫們的運？！
想到此處的易硯之悚然一驚，下意識起身猛地拍了桌案，巨大的響動驚起了趴在桌邊貓窩里睡覺的大黃，肥貓揉著眼睛，張嘴打了個哈欠：“怎么了？宿主。”
“……沒事，就是突然看到了一只蚊子。”易硯之隨嘴扯謊，面不改色，“已經被我打死了。”
“嗷嗷，這樣啊。”大黃應聲點點腦袋，爪一收，把頭縮回了窩里，“那我接著睡了哦？”
“嗯，你睡吧。”易硯之頷首，哄過了肥貓，便又重新坐回了桌前——若按這個思路捋下去一切倒是都通了。
為了能在仙界有個立足之地，身為各家老祖的飛升者們向大勢力的仙人們展現了誠意，許諾自己的徒子徒孫們來日飛升也當為仙人效力，或干脆獻出了自家門派的運數。
那些仙人們剛開始大概會對修仙界獻上來的氣運不屑一顧，但慢慢就會感受到運道這東西的真正妙用——畢竟各界各代能身承大運的攏共就那么兩個，更多還是氣運平平的普通人。
修仙世界氣運之子們的氣運或許趕不上仙界的氣運之子，但他們身上到底凝結了一界之運，總歸比尋常人的運勢盛上太多。
仙人們嘗到了甜頭，于是開始越發狠辣地壓榨起修仙界的氣運。
他們想到了一種能完美控制一界的方法——
那便是，把控住通天路。
通天路被堵，無數本能飛升的修士飛升無門，只能被迫老死此界，以運奉天，或是為了能獲得飛升的機會，心甘情愿地做了仙人們的手中刀、掌下倀。
所以……懸明的那些劍主們說不準根本不是正經早夭。
而是被獻祭了。
被自家那成仙多年的某任老祖，獻祭給仙人們了。
所以，“叩仙路”傳言是為了挑選出適合被獻祭和適合承繼老祖“遺志”的弟子，確保每代都會有弟子們準時被獻祭給仙人的。
所以，之前的梁云懷明明天資已毀，孔明達明明那樣厭惡他這位“舊友之徒”，他卻還要留下他的一條性命。
包括她，畢老太監當初留著她這條命，指不定便是想通過其他途徑，將她這一身道骨通通送給仙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