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往日姜姑娘自己等在這兒就算了,今天怎還多了個李老。
難不成……她帶著姜姑娘上躥下跳、到處偷雞摸魚還把梁云懷治成個絕世大禿瓢的事兒,被李老他老人家知道了?
但這點無傷大雅的小問題,應該不至于讓他親自出現吧?
又或者……他——
易硯之滿腹胡思亂想,糾結間她本人亦已行至了小院門前。
“李老,姜姑娘。”回過神的幼童拱了手,對著二人便是個規矩萬般的禮,“您倆今兒是幾時過來的?晚輩不慎教二位久等,不勝惶恐——快進來坐。”
“哈哈,小友放心,我們也才到這不久。”李元寧甩著拂塵微一彎眼,面上掛滿和煦慈祥的笑,“不過,易小友,貧道今日便不多進去叨擾你了。”
“——貧道今日是來與你道別的。”
“道別?”易硯之應聲微怔。
她這一兩個月來,早已習慣了李元寧不時出現在姜明雪身側,而今他冷不防一提“道別”,她還真有點不大適應。
“是的,道別。”李元寧笑著點了點頭,“易小友,小姐如今已然安然到了劍宗,又順利挑選出了合適的修行之地,那么作為她這一路上的隨身護衛,貧道的任務亦已完成——離府多日,貧道也到了該回清河府向家主匯報的時候了。”
“是以,過了今夜,明日一早,貧道便該動身啟程了。”
“這樣啊。”易硯之伸手撓了撓頭,少頃頗不確定地抿了嘴巴,“那那那……祝您一路順風?”
“這倒談不上什么順風不順風的。”李元寧撫著胡須哈哈大笑,“不過,易小友,貧道臨走之前也確乎是還有兩句話想要與你說——你看,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自然是方便的。”易硯之頷首,當即摘下頭頂趴著的大黃,“去,大黃,你先替我招待招待姜姑娘——李老,您這邊請。”
“喵”大黃應聲,一面拿屁股頂開院門,帶著姜明雪進屋玩去了,幼童見狀,引著李元寧走到院后,老道站定,面上笑意微收。
“易小友,小姐年幼玩心重,又自小多話,好天馬行空,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李元寧滿面沉痛,大力拍了拍幼童的肩膀,“你耳朵沒事吧?要不要貧道幫你尋兩個清耳明目的方子?”
“別說了,李老,姜姑娘的話確實是挺多的。”上來那一陣也確實是夠不著邊際、天馬行空的。
易硯之聽見這話當場淚奔,忍不住跟著抬手拍了拍道人的胳膊:“李老,之前那么多年,也真是辛苦您了。”
“但那個清耳明目的方子就不必了——姜姑娘的話雖多,聽著卻還算有趣,且她一向尊師重道,長老們講課時間她也是不會亂講的。”
——就是下課后會補償性地多叨叨兩句,但這也還好,她習慣了也就能學會自動屏蔽掉她那些碎碎念并無縫給出相應的回應了。
更何況,人家又不會沒眼力見兒的在她忙著煉丹搞事的時候叨叨。
平常愛念就念吧,個人愛好,她理解且尊重。
“行,易小友,你不嫌小姐她煩就行。”回想到自己曾經被磨穿耳根的日子,李元寧跟著說了個老淚縱橫,“實不相瞞,易小友,其實你是小姐這些年來交上的唯一一個朋友。”
——其他要么心懷鬼胎,要么根本受不了他們家小姐那張嘴!
“所以……易小友,這東西你拿著,往后的日子,也請你多多包涵我們家小姐了。”老道邊說邊自兜里摸出塊鑲金嵌玉的令牌。
易硯之瞅見那令牌,目光登時便是一凝,她臉上的表情一斂,不著痕跡地向后退開一步:“李老,您這是什么意思?”
“小友莫慌,這是清河府姜氏特意為族中貴客做所的令牌。”李元寧慈眉善目,看著幼童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家的晚輩,“收下它,從今往后你就成了我們清河府的貴客。”
“來日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難處,都可以拿著它上門求助清河府——清河府會為玉令的主人掃平一切我們能掃平的障礙。”
“同時,它能調動任一地區清河府門下的所有勢力。”李元寧說著深深望了幼童一眼。
易硯之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無功不受祿。”重新開了口的幼童神色淡淡,順帶輕輕推開了面前的那塊玉令,“李老,這東西太過貴重,還是請您收回去罷。”
“無妨,就當是清河府給小友的謝禮。”李元寧笑笑,“感謝小友一直以來對我家小姐的照顧。”
“再說了……這送出去的東西,本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但就像您說的,晚輩是姜姑娘唯一的朋友。”易硯之面不改色,“同樣,姜姑娘也是這些年來頭一個愿意與晚輩做朋友的人。”
“朋友之間相互包容照顧,乃是平常事。”
“何況,姜姑娘平日也沒少幫晚輩的忙。”——姜大小姐還給她透了不少她想知道的玄靈界秘辛呢!
“李老,請恕晚輩失禮。”幼童面容平靜,瞳色微深,“左右咱們也認識了這么久,這會倒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您和清河府,到底需要晚輩做些什么?”
“晚輩一介孤女,自認還沒本事做貴府的貴客。”
“此外,單劍宗也就罷了,依著清河府的勢力,晚輩真不信您這么長時間都沒查到點有關晚輩出身的蛛絲馬跡——貴府真不擔心晚輩不是什么好人嗎?”
易硯之話畢自嘲笑笑,在她被畢羅天扔出魔宗之后,那老太監雖會竭力清除她在魔宗生活過的痕跡,但似清河府這般的龐然大物若真有心要找,也定然不會丁點線索都搜查不到。
她是真不相信李元寧會隨隨便便送出能代表清河府貴客身份的玉令,即便真要送,也不該是送她。
——除非他們有求于她,且這事非她不能成。
幼童抬頭盯緊了道人的眉眼,李元寧聽罷久久不語,半晌方重重嘆出口氣:“你這孩子還真是敏感……但生在那種環境,敏感謹慎些,也屬正常。”
“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孩子。”
“你的父親易闌,曾是我們清河府的座上之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