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此話怎講？”姜明雪眉梢微顫，循聲回身看了那老嫗一眼，面露好奇。
那媼婆似是沒想到小姑娘當真會理她，下意識怔愣一瞬，隨即耐著性子，細聲給二人解釋了起來：“方才那位錦衣粉面的公子姓王，全名王仁建，是王家家主的獨子，我們這出了名不講理的蠻橫二世祖。”
“不講理的蠻橫二世祖？”易硯之咂嘴，“那是能有多蠻橫。”
“是連地痞流氓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種蠻橫。”老媼婆說著抬眼小心環顧了下四周，確認這附近沒有王家的人后，才敢接著往下說。
“就這么說吧，小公子，老婆子我給兩位舉個例子。”
“上個月的時候，城西有個賣花的耳背老漢沒聽見開路小廝的吆喝，一不留神擋到了他的路，當場便被那王公子揚鞭抽斷了一條腿。且過后那王公子猶嫌不足，非說老漢驚到了他的馬，強搶了人家才及笄的孫女回去當什么通房丫頭。”
“那姑娘打從進了王府之后便再沒了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誒唷——至今那老漢一家還在整日以淚洗面呢！”
媼婆滿面唏噓，講到痛處，還不忘用力拍了大腿，姜明雪聽罷無意識地擰起了眉頭：“婆婆，那這王仁建行事如此囂張，就沒有人肯管一管他么？”
“大家倒是想管，可是誰敢來管呢？”老媼婆連連搖頭，“小公子，看您的衣著打扮，應該不是我們翎洲的人，許還不清楚我們翎洲的情況。”
“翎洲之內，皇室衰微，各城城主便是當地的土皇帝；而我們綾城除城主府外，又還有著以王氏為首的三大世家——王即是王公子的那個王，他父親乃是綾城的第二高手，平日里即便是城主見了他們王家的人，也得禮讓三分。”
“在這種情況之下，誰又敢管那位王公子呢？”媼婆嘆息，小姑娘卻在聽了她的話后，順嘴問出個新問題：“第二高手。”
“那第一高手是誰，城主嗎？”
“第一高手，自然是城主大人。”老媼面色稍顯古怪，“不過，據他們說，王近來瓶頸似是有所松動，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倘若他能成功突破元嬰九品，晉入化神，那就有機會與城主大人平起平坐了。”
“九品元嬰。”姜明雪應聲輕哂，瞳底悄然涌起一片暗流，易硯之見狀無聲捏了捏小姑娘的袖口，不動聲色地繼續發問：“婆婆，那這事兒也不對呀。”
“元嬰與化神之間修為差距猶隔天塹，那城主既為化神大能，先前又怎會容忍王仁建一介小輩，這般無法無天？”
“王家主的實力確實不敵城主。”媼婆點頭，“但一來，這三大世家慣好抱團；二來，他們都說那王家主的正房夫人是姜家的小姐，說王氏是他們姜家的姻親。”
“——姜氏，清河府的那個姜氏，你們知道吧？那可是放眼整個玄靈界，都能排得上前五的大世家。”老媼婆邊說邊舉起一根指頭，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天上。
“他們王家有著這樣大的背景，城主如何敢去招惹于他？是以那位王公子從小便在這綾城里面橫行霸道，近年的行事也是越發的乖張。”
“姜家可沒這樣丟人現眼的姻親。”姜明雪嗤笑，那老嫗卻差點被她這模樣給嚇丟了魂去。
“小公子，這話可不能瞎說，萬一被王家的人聽見了，您恐怕是要性命不保！”媼婆壓著嗓子低聲勸誡，遂匆匆忙與兩人補充了一句，“總之，兩位今兒是著實走運。”
“不但趕上了祈蠶節是王氏主場，還趕上了那位王家主要宴請玉璣山的上仙——那王公子是顧忌著他老子的臉面，又怕惹惱了貴人，這才放了您二人一馬，兩位今夜過后，明兒一早就趕緊離開這綾城罷。”
“免得教那小心眼的王公子記恨起來，得空再去尋兩位的麻煩！”
那老媼話畢便與二人告了辭，姜明雪見此隨手掏出了十兩銀子，又從媼婆臂上挎著的竹籃里胡亂摸出了十數根紗帶，并叮囑她不必再找錢了。
那老媼喜出望外，當即千恩萬謝地收了銀子快步離去，小姑娘望著她的背影，靜靜對隱在暗處的李元寧打了個不起眼的手勢。
——他們王家，自稱是清河府姜氏的姻親是吧。
那就讓她來看看，這所謂的“姜氏姻親”，究竟有多少水分——
姜明雪眼瞳縱深之處黑浪滔天，面上卻仍舊作著那一派笑意滿滿。
她回過頭來親昵自然地抱住了幼童的胳膊，順帶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彩色綢條：“硯硯，咱們幾時能去收拾那姓王的呀？”
“我還等著一會去給臺上那些漂亮姐姐們送綢子呢。”
“馬上就可以了，姜姑娘，你要是等不及，我們可以先往那邊走走。”易硯之不留痕跡地收回目光，佯裝不曾看見剛才小姑娘眼底涌起的墨浪。
實際上，對姜明雪這被她隱藏起來的果決性子，她絲毫不覺有半分意外，畢竟率真不等于天真，和善也不等于單純。
似她這般自幼便生在世家大族里的小姐，身上若無丁點鋒芒，反倒才算奇怪，她甚至覺著這姑娘應該再狠一點。
“姜姑娘，你看到那邊托著食盤的侍女沒有？”易硯之抬手遙遙指向岔道口處的那個彩衣女侍。
“我剛剛仔細觀察過了，穿成這模樣的侍女，都是專給王家那個涼亭送菜的侍女。”
“而且，他們那會送完了湯品小炒，還帶走了一只空酒壺，所以，他們下一輪，必會有一人端著新送來的酒。”
“姜姑娘，待會我會假裝路過，朝著那侍女們的方向走一走。”易硯之輕聲安排著。
“屆時你就瞅準空子，等我快走到她們面前的時候，拿石子兒或者其他什么東西，隔空絆一下送酒侍女的腿腳——”
“記得，絆人動作要隱蔽，萬不能被旁人發現了……姜姑娘，我說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瞬間意會到她意圖的姜明雪亮著眼睛大力點頭。
“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