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上講，洗髓丹于上古乃是一種禁藥，最初煉來是為了讓修煉者于修行一途更加順暢，增強修行者的實力。
這顆丹丸確實也做到了，修真界一片喜氣洋洋，可不久后，洗髓丹的弊端便展露出來。
修行更順暢、沒錯，增強實力、也沒錯，但與之短暫的順利相比，更可怕的是它的丹毒。
服用洗髓丹超過五個月的，幾乎沒有一個是善終的。
此后洗髓丹便成了修煉之人的禁區，又過了許多年，洗髓丹開始明里暗里地有售賣，再通貨市。
君笑寒一念之差，服用洗髓丹三月之久，昨夜就險些半只腳踏入黃泉。
“那你這不是作弊嘛！”知道真相的梅如雪卻氣得大叫起來。
君笑寒卻毫無愧色：“我心知洗髓丹的功效，自愿獻出殘身供養，是自己的實力，不能算作弊。”
這簡直、這簡直是一派胡言！
梅如雪氣得一張俏臉都鼓起來：“可你現在不還是后悔了要找爺爺救？”
君笑寒的眉目便黯淡下來，眼底隱隱露出幾分怨恨，道：“梅如雪，你不懂。”
“當初我就差一階便可入內門，就那么一小布步，只要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就那么一點點，我絕對能垮過去。”
“我不服，憑什么宗門長老只憑借那一小步斷定我的來去，讓我待在內門？任春曉他們算什么？你信不信，如今絕抗不過我一劍。”
“我一定要成為內門第一，打敗任春曉，入內門！”
少年偏執的臉顯露眼前，梅如雪目光卻越發復雜。
怎么會不懂？
少年因一步之差進入外門，小女娃因身份之差被塞到雜役，誰能比誰強上半分？
梅如雪也曾自怨自艾，憑什么人生來便看出生高貴？憑什么她生來就要乞討為生？
可世間善念仍存，若沒有路人一舉善念，她早就餓死街頭，若沒有杜平的一舉善念，她將在寒冬臘月冒死下山，若沒有拂老一舉善念，她實力提升不會如此快，或許也會如少年一般，陷入執念。
她聲音不禁軟了些，好好同他講道理：“君笑寒，仙道必爭，想提升實力沒錯，仙門中人誰又不想提升實力？可我們不能走邪魔外道呀。”
“你也說了，你當初僅差一步之遙便可進入內門，這在外門第一中已是第一的實力了，若這三月之中努力修煉，我相信你就算不吃洗髓丹現在也能是外門第一呀。”
她歪頭看他，君笑寒卻斷然搖頭：“不、我必須比那幾個內門弟子更強。”
竟是半點也沒講通，梅如雪郁悶地瞪他。
“為何非要爭個輸贏？那你這么想，當初我還被人搶了令牌險些被丟出青陽宗呢，我是不是也要吃一吃洗髓丹奪回令牌，比過那個人向大家證明是宗門錯了？”
君笑寒竟然點頭。
梅如雪不可思議：“在你眼中，難道一時意氣比未來的前途更重要么？”
要知道，長期吃洗髓丹相當損耗身體，再吃兩個月，君笑寒絕對尸骨無存了。
提到這個，君笑寒就無話可說了，沉默低頭吃飯。
用完早膳，君笑寒向二人告辭。
梅如雪鄭重地對他說：“昨日你作弊一事我可以不計較，但你要知道，未來前程與一時意氣孰重孰輕，若再有下次，你再因服用洗髓丹暈倒在爺爺門前，我絕不會再讓爺爺救你。”
君笑寒沉默地一拱手，轉身走了。
見他走遠，梅如雪才哼哼唧唧地轉過來：“難怪他這么快就突破了煉氣五層，原來是嗑藥，爺爺你昨天就知道？”
拂子實頷首，看她不高興地噘嘴，一張小臉上滿是生動的小表情。
他想到方才梅如雪說的邪魔外道，又想到昨夜自己動的那分惻隱之心，不禁道：“如雪，爺爺想問你。”
小家伙立即揚起臉：“怎么了爺爺？”
拂子實斟酌片刻，實在學不來梅如雪口中那些委婉的話，便直接道：“你可知爺爺教你，也是有私心。”
梅如雪眨眨眼：“什么私心？”
稚嫩年輕的面孔仰在眼前，拂子實低眉看著自己滿是褶皺的老手，順著手上紋路摸下去，聲音平靜：“爺爺已兩次沖擊筑基，命數無幾，沒有第三次沖擊的機會。”
“如雪，你天賦很高，若兩年之內將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靈藥師，宗門很有可能給我一枚做為獎勵的延壽丹，屆時我將有第三次沖擊筑基的機會。”
他問得平靜，心頭卻不由微微揪禁，相處這些時日，他是真心將梅如雪當做孫女，可讓她知道自己也是在利用，又會如何想？
不想，梅如雪卻忽然大叫著抱住自己：“爺爺，那你現在身子骨可還好？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命數無幾是還有多久時間？”
一連串的問題丟出來，拂子實老老實實攤開手由她看，一時竟有些恍惚。
“你不覺得這是邪魔外道，不覺得爺爺是在利用你么？”
梅如雪氣得重重哼了聲：“生死乃第一大事，這是狹義，算什么邪魔外道呀，更何況，爺爺雖然利用我，但可有短我吃、短我穿？”
拂子實立馬板起臉：“說什么胡話。”
小家伙立馬露出張小大人似的臉：“看吧看吧，爺爺真心將我當孫女，教我讀書習字，帶我修習，給講道理，若我真心愛爺爺，只會更加努力地修煉，爭取早日為爺爺拿到延壽丹。”
說著，小家伙的眼角不自覺濕潤幾分：“如雪才不要爺爺離開！”
第三次還沖擊不過，她會更努力地去拿到第三次、第四、第五次延壽丹，直到確認爺爺不再離開。
從外門淪為雜役，小家伙十分慶幸遇到杜平口中的這位“善人”，也是在他底下，讓她明白，笑里藏刀最是無用，苛刻無情卻不是真的無情。
若沒有拂子實，她的仙途，只會走得更加困難。
拂子實卻覺心頭都熨帖起來，暖洋洋的十分欣慰。
溫柔的晨光灑在一對老小身上，他輕拍她的臉蛋：“走吧，上山聽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