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旗見他們一臉失落,還一步三回頭的,忍不住道:“三位大人,那位筇老先生只是做出一首夸太周府的賦,也沒做出什么大功績啊,怎就值得您三位大人這般追捧?”
“后生無禮!”說話的是費知府,他壓著脾氣道:“許小旗有所不知,筇老先生的《游太周古都賦》并非只是夸太周古都,而是一篇包含了夢與現實、宇及宙、舊時古都盛世、太周古都的爭斗史、古都重回輝煌又遇天災而崩塌、夢游古都之人在見證一切后,又回到現世的玄妙曠世之作。”
“很多人受其賦齊發,似幼童開蒙般,對宇宙、對人世、對朝野爭斗、對輝煌與毀滅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甚至于,很多人研讀此賦后,才從一介書呆子蛻變成擁有政治遠見的實干者。”
“太周墟矣歸何方?不過未來又一墟,只這一句,就道盡了古往今來以及未來所有朝代的必然命運。”說這話的是錢副理問,不是費知府。
費知府老油子了,不可能說這種把柄話。
但錢副理問年輕,還不夠油,一個沖動就給說出來了。
費知府只感慨了一句:“銅符玉印曾耀世,古都墟里浸其光……本官每每讀到這一句,都感嘆筇老先生的浸字用得極妙。”
這種感覺,恐只有他們這種老官才懂……年輕時,都覺得自己是為民請命的大好官。
可當官多年后,你會發現,腐氣像水,慢慢浸入你的骨頭縫,讓你像黃銅美玉一般,被廢墟慢慢腐蝕掉。
費知府抖了抖,端午的天,身上卻有些發寒。
許小旗想撓頭,但忍住了,最后說了一句:“是我沒學問,諸位大人勿怪。”
一群神經病,說的啥玩意?趕緊趕路去見燕國公吧,加起來都快耽誤一刻鐘了。
費知府、曾同知、錢副理問這才加快步伐,跟著領路小管事往前走。
一刻鐘后,小管事把他們帶到一間布置雅氣的抱夏屋內,對他們道:“諸位大人,此門進去就是辰樓,請在此屋稍等片刻,小的去稟告,不出意外,一會兒會就有人來接諸位大人。”
“嗯,有勞了。”費知府道。
小管事拱手,后退著出抱夏屋。
整整一刻多后,才有一隊人馬從圓門內出來,道:“諸位大人,請隨我們來。”
又一刻多鐘后,費知府他們才算進了辰樓,見到燕國公。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燕國公,可費知府依舊被驚到……世上怎會有這樣姿容絕世,又渾身透著干凈氣,且帶著濃濃神性之人?
“下官拜見燕國公。”費知府帶人行禮。
燕國公抬眸看向他們,似神明俯瞰一般,三人皆是一凜,身板都挺直不少……即使體弱臥榻,可氣勢駭人,讓費知府他們不敢小瞧。
燕國公笑:“端午還在辦案,諸位大大辛苦了。”
又指指屋內的一桌宴席,道:“這是特地給幾位準備的晚飯,你們先吃著,我看看口供。”
“多謝燕國公請宴。”費知府不敢推拒,帶著其余人坐下,忐忑用飯,又時刻留心著屋內的一切。
燕國公似乎對供詞無甚興趣,只略翻了翻,就把供詞給了旁邊的一名的男子:“時大人、安內監,你們帶嵇兒、照娘,一塊去見見犯人們。”
“是。”時大人、安內監、嵇兒應著。
只照娘是只點頭,沒開口說話。
費知府聽見照娘這兩個字,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又很快恢復正常。
再次感嘆……燕國公不一般,不過短短月余,就讓黃霞娘變成另一個人。
沒錯,燕國公身邊的照娘就是曾經的死囚黃霞娘。
四月初,燕國公剛到首府,就好奇的去見了黃霞娘姐妹。
見過面后,燕國公對黃霞娘很是滿意,此后,這世上就沒有黃霞娘,只有周照娘。
而經過掙扎后,黃霞娘,不,是周照娘已經開始適應如今的新生活。
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個人才,如今已經背下半部魏律,懂得典獄里的門道。
審起犯人來,比敢了十幾年的老典獄也不差。
可似乎,燕國公對她的期望,不止于此。
照娘已經開始在帶人……她有手下了。
不說知道這個內情的費知府驚駭得吃不下飯,就連照娘自己也有種神游的不真實感。
可她記得第一次見燕國公時,他說的話。
燕國公說:“無須覺得不真實,更無須覺得配不上,你們姐妹的命,是你們掙來的,你們本來必死無疑,可你們熬到了匪賊屠村、吳家通匪通敵案發、還熬到了我到了東北州。”
“這些種種,皆是天爺,你們爭命之舉,讓天覺得你們命不該絕。”
“所以,周照娘,往后無論是什么富貴日子,都是你該享的,接著就是,不必覺得配不上。”
這些話,振聾發聵,黃霞娘被震得暈乎乎,但她卻本能的接下了燕國公給予的一切。
從此,她成了周照娘,過上了周照娘的生活。
至于她的妹妹黃彩娘……
燕國公說:“你妹妹不適合走你一樣的路,她沒有的劍心……你已經把自己煉成了一把利劍,但你妹妹沒有,她要去過富家女的日子。”
黃霞娘不放心妹妹,不想跟黃彩娘分開。
是黃彩娘勸了她。
因此,黃彩娘被送走了。
跟著一對老夫妻走的。
那是燕國公家退下的舊人,他們成了黃彩娘的父母,會帶著黃彩娘去江淮州,過日子。
至于腹中胎兒?
呵,孽障而已,早已處理掉。
等費知府他們吃完完飯,時大人他們就回來了,稟告道:“稟國公爺,證物、證詞、案犯復述一直,沒有什么疑點。”
燕國公點點頭,看向黃霞娘:“照娘,說說。”
周照娘微微躬身,去拿筆墨,寫下疑點:定有細作潛伏,準備隨時助力萬松村外嫁女后代鬧事。
可惜衙門沒能查出細作參與的痕跡。
細作很厲害,若不揪出來,派人盯住,于我們大魏是禍患。
可細作太多,靠盯又是盯不住的。
周照娘洋洋灑灑,寫了很多。
燕國公看后,笑了:“過于累贅,好在你發現了關鍵。只是你要記住,有時候,關鍵是可以放掉的,無須一直揪著,太過揪著,反而于國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