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術,并非多么神秘的法術。
結丹修士裁下一張紙,便能短暫地賦以“靈魂”,為自己所用。許多喜靜的修士關起門來獨居修煉,連伺候的童子都不要,凡人誤闖其中,從門童到灑掃,甚至半夜陪修士過夜的俊美男女,都是由紙所裁成的。
可見沉迷和紙片人相愛的凡人,未必只能展望全息時代的來臨,也可以往靈氣復蘇的路子想想。
此技不精的,修士坊市中也有早就寫好的符箓提供。
以上都是最低等的。
再高等一點,便需要高階修士的靈力支撐,以分身行走于平云大陸。
但,這些和蠱神化身都不一樣。
起碼,放眼各大宗門所掌握的“分身術”,分身所修煉的成果都不能反饋到自身身上。只要一日沒渡劫飛升,修士就一樣是人,蠱神化身卻是能真正地掙脫肉身的桎梏,為最精純的力量化身。
“你明明帶著三個徒弟,可一直以來習慣的戰斗方式,還是單打獨斗。”
“巫族溝通天地靈地,蠱神馭毒為己所用,你兩者都沒占。”
面對渡星河凜冽的攻勢,小飯依然游刃有余,她更是把注意力放到她的缺點上。
雪光蕩出,威勢卻千重巨浪,紛沓疊出。
分化的劍光幾乎要晃花人眼,甚至占據了小飯的整個視野。
蜘蛛蟲潮涌出,金色的蛛絲噴涌而出,竟是牢牢粘住了她所揮出的劍。
“你一點也不像巫族人,劍術倒是出眾……咦?”
一道雪亮的劍刃從那千層劍浪中突圍而出,竟是渡星河其中一個分身將自己手臂融煉成刃,從本體的劍光掩護中襲向她,那并非真正的劍,少了悍然劍意,只有灼人靈力。
這一記偷襲,將小飯左邊臉頰前的碎發削了下來。
一簇碎發落到地上,從有形之物,化作點點星芒,眨眼間消散不見。
酣戰之中的渡星河,并未發現這個細節。
“很好的嘗試。”
淺淡笑意躍上小飯的唇角,女童臉上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欣慰與慈愛。
剛開始,她覺得渡星河雖有上佳天賦,學得卻太過駁雜了點,未免有投機取巧的嫌疑,可兩個回合的交手下來,她發現她的確有見一樣學一樣的資本。
渡星河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凡是好用的招式,就撿起來學一下,不能為她所用的,便迅速丟棄,半點情面也不講。
這種生存哲學,讓她在劍影交錯之間,都帶了種不管不顧的味道。
梵姬的評價,渡星河不得而知。
她以重劍赤霄震開眼前的捆仙絲,兔起鶻落,假意后撤,掐起劍訣,再展開萬劍陣。
重重劍影在擂臺上綻開,每一把都蕩起滔天劍意,炫得聲勢浩蕩。
四個化身,亦同時加入劍陣之中。
小飯有心跟她打指導戰,便以守為主,想定了只要渡星河一懈怠,就施以重擊讓她提提神。
可是,小飯很快發現——
渡星河的字典中,沒有懈怠二字。
小飯才剛冒出一點欣慰,便見在瞬息之間,提劍穿過重重蛛陣,以身入險境,直取她面門的,是渡星河的本體。
分身掩護,本體襲擊。
渡星河對化身的操縱依然不夠精準,在關鍵時刻,她更信任自己。
為了闖入蛛陣中,她甚至舍棄了真武化身訣的保護,讓對方以為闖入其中的是化身,掉以輕心。
她這一招奇險,右手手腕擰緊,劍尖將對方腰腹捅了個洞穿。
——在短暫的交手中,渡星河已看出對方實力遠超自己。
她即使出盡全力,呼天搶地,發動友情啊親情啊羈絆的嘴遁,也不可能完成這種越級擊殺。
于是更加敞開了手腳的去切磋,不怕誤殺對方。
水鏡前,梵姬枯槁的面容也浮現出一絲錯愕。
渡星河松開手,任由劍身留在小飯的腰中,退回三步之外:“你自己拔吧,這位置拔出來的時候會噴很多血……我雖然有水靈根,天生和治療法術犯沖。”
劍靈:“啊?”
劍靈:“你有考慮過劍的感受嗎?”
小飯隨手將雪名拔出來,金色的蛛絲捆住她的腰,很快就將創口包得嚴嚴實實的,除了一張胖乎乎的小臉蒼白了些之外,神態仍然輕松自若。她沉默片刻,問:“你本人不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嗎?”
“我又唱又跳的就是為了掩護這一招,當然由我本人來執行最有利。”
“你撤走所有防御法術身陷敵陣,剛才你在我面前,即使我中了你一劍,同樣能夠重創你……還有,如果在實戰中,你有考慮過我身邊的護法嗎?”
渡星河的打法,便是與己方隊友嚴重脫節的刺客。
而梵姬對她的期望,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大法師。
渡星河抬手搔了搔臉頰:“呃……”
對方明明是女童模樣,可言談語調卻是很自然的長輩姿態。
她在修仙路途上遇到過不少強者,融羽真人就曾指點過她丹道,可在修士斗法一事上,還真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這么打是不對的,是在玩命。
即使是應蒼帝,對她的話也是讓她下回記得向他求救。
被前輩訓斥——
很新奇的體驗,但并不討厭。
在心虛之下,渡星河小聲嘀咕:“你就說殺沒殺吧。”
小飯被她氣笑了:“這種危險的事,應該讓大巫去做!”
在蠱靈巢穴中翻找上古蠱蟲的陳不染打了個噴嚏。
巫族的集體意識極強,就連大巫本身,也不會覺得為巫女和蠱靈犧牲有何不妥。
小飯看了她一眼:“你的表情好像在說,這種好事怎么輪不到巫女?很羨慕大巫?”
渡星河遲疑片刻,自知瞞不過對方,便點了點頭。
小飯卸去蛛群,走到她面前,踮了踮腳,沒夠著她的頭,便不滿道:“你彎一下腰!”
“好。”
渡星河直接蹲下來,與她平視。
她的小手探向渡星河的后頸,竟是直接將小胖揪了出來,拿到手上晃了晃。
平日在渡星河面前還能蹦達一下的紫蝎,在小飯手中,跟暈死過去一樣一動不動:“你之前用痛楚來激活蠱蟲……你不想活了么?”
“我求生欲望很強烈,被活埋到棺材里都能自己摳出一個洞鉆出來,”說罷,渡星河遲疑:“只是我……會覺得,經歷巨大痛苦得來的力量,更加踏實。”
女童的話語,點出了一個渡星河從來沒注意到的問題。
她到處連吃帶拿,好用的就拿來使,從未心虛過。
這樣的人,理應配得感極強。
可偏偏,不做出一些自苦的行為,就無法心安理得地“獎賞自己”,便是配得感低下的表現。
從刀山火海里趟過所得來的力量,渡星河才能放心地用。
越是嚴苛的考驗,她越喜歡。
意識到這一點后,渡星河不禁有些出神,好像第一次重新認識了自己。
“你要明白,好運不會永遠眷顧你,你要更加自私一點。”
小飯板起臉來,將紫蝎重新放回她的后頸之上。
它忙不迭鉆回她的經脈之中,躲藏起來。
偏偏渡星河聽罷,覺得有理:“小飯姐說得在理,我并非真的活膩了。其實有時候,我也是會很痛快地逃跑的……不會真去送死的……”
她越說越心虛。
畢竟回憶起來,還是賭命的次數多,逃跑的次數少。
“越惜命,才能越用好《蠱神訣》,”
小飯拍了拍她的頭,如同在教導晚輩:“繼續,看來你不適合打坐修煉。”
唯有不斷的生死切磋,才能讓她悟道更快。
把渡星河的神速進步看在眼內,小飯欣慰高興之余,不禁有一絲的擔憂——
渡星河消失的第二個月。
對三個結丹修士來說,在缺吃少喝的祭壇里過活不算困難,數九情以往更是經常為了省錢不住正經客棧,找個山洞或者有樹蔭遮擋的地方畫個簡陋法陣,天為被地為床就能對付一兩個月。
唯獨心月,對師父失蹤一事焦躁不已。
在她忍無可忍的前夕,陳不染出現在了三人面前:“老祖宗不在你們身邊?”
一句話,讓心月到了嘴邊的疑問又咽了回去。
她將法陣啟動,師父消失在血池中的事告知他后,他沉默片刻,神色莫測:“是么……我知道了。”
“你知道師父在哪里么?”
心月急切地問。
若非二人實力差距過大,她都想揪起他的衣領,讓他別當謎語人。
心月曾得蠱靈賜蠱,雖然不是巫族同袍,陳不染也當她是半個自己人,并未計較她的冒犯:“多半點被拉去考核巫女了,你們不必太過擔憂,契約尚在,她就還活著。”
聞言,她靜心感受一番。
果然在心脈處,仍能體會到師父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束縛,那令她安心的鏈接。
“抱歉,”心月低頭:“是我關心則亂。”
“你對老祖宗很盡心,不必道歉。”
陳不染淡淡道,在血池旁坐下,還有心情評價起血冰中蠱靈本體的外貌:“我只見過秘境中的蠱靈大人,沒想到它還有另一副面貌……小猴子,你從剛才一直看著我,是有什么想問的嗎?”
被點到名的參水一激靈,扯出個尷尬的微笑:“陳觀主你有見到喜子嗎?”
陳不染沒刻意收斂氣息時,讓參水屬于動物的本能寒毛直豎,險些把原型都嚇出來,夾起尾巴到角落貓著去:“只是因為我們一起來的,少了個人有點擔心……”
“你倒是很善良。”
他抬了抬眉,語調平靜,無褒也無貶,淡淡道:“不用擔心她,她只是在執行我交代的另一項使命。既然老祖宗被拉入巫女考核了,一時半會從里面出不來……不,可能一年半載,三五七年,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事,你們若是不想等,我可以送你們走。”
陳不染看得出老祖宗很愛護三個徒弟,因此不介意順手幫她照看一把。
心月問:“師父會有生命危險嗎?”
“那倒是不會,就是通過考核之前出不來,而這個考期也許超乎你們想象的長。”
聞言,心月卻是大松一口氣,面上甚至見了欣喜之色:“那不要緊,我就在這里等候師父出來。”
另外二人也是同樣想法。
“我從小云山離開之后,就一直跟著師父混,師父不在我都不知道去哪兒,就老老實實的在這等著挺好的。”
陳不染的目光落到最瘦削的女修身上:“那你呢?”
他第一次和渡星河見面時,她身邊并沒有這個人。
顯然是在仙盟大比之后才新收的徒弟,感情沒那么深。
“我?”
數九情沉吟:“陳前輩,我都到這兒來了,單憑我一人之力,絕對穿不過充滿瘴氣的沼澤,留在這里是最安全的選擇,何況這里有許多可供制作法陣的原材料。”
雖然經過權衡,想法卻很堅定。
陳不染對她高看了一番。
“其實,”
陳不染環顧周圍:“我本來打算你們誰要舍老祖宗而去,就殺了誰。現在看來,卻是我多慮了。”
“………啊?”
數九情瞪圓了眼,冒著大不敬的瞪向他,忍不住問出:“你剛才不是說,我們若是不想等,就可以送我們走嗎?”
“是啊,”陳不染點點頭,平和地說:“送你們一程。”
原來是送到陰曹地府的送。
數九情失語,默默地往角落挪了挪,離他遠點兒。
陳不染沒有再去理會他們。
迫于化神期的壓迫,除了數九情在驚愕之下瞪過他之外,其他人都本能地沒敢直視他。因此,他們也并未發現,他白皙的膚色下隱隱透著紅意,身上也有數處受了傷。
參水鼻頭翕動,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人類的血,和蠱蟲動物的血聞起來并無太大分別,可他嗅覺靈敏,能夠分辨出,陳前輩身上所沾的,是人血。
誰能讓他受傷?
嗚嗚……
參水瑟縮了一下,已經開始想念師父了。
閣樓中的時間一晃而過。
困在異空間之中,既不知春秋,也不知日夜長短。
只有不見天日的修煉。
在渡星河的轉述中,小飯得知現在的巫族只剩下蠱修一途,把和天地溝通的《天地真解》丟得一干二凈,寸步不出巴幽南嶺,隱居于瘴氣盆地之中,在正派宗門之間更是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居然淪落至此……”
小飯氣憤之余,更是加緊了對渡星河的指導。
在短短半年之內,她就把《天地真解》修習到了第四層,這還是因為她要兼顧五行的緣故,五顆金丹,四個化身和本體一同修煉,一日頂別人五日。
化身的境界強度,亦是以恐怖的幅度飛速增長。
這也是渡星河第一次體會到當獨苗的快樂。
資源全方位向她傾斜,強得不可思議的前輩日夜指點她。
“小飯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饒是渡星河,也不禁問出了這俗套的問題。
這半年里,她都覺得自己和小飯姐有點曖昧了。
小飯睥睨她一眼,道:“因為除了你其他人都死絕了,而我不想自己的對手太弱,那樣的勝利來得毫無意義。”
渡星河:“……哦。”
突破第四層后,渡星河便覺得有些卡住了,向來待她嚴苛的小飯這回卻沒有批評她,反而道:“你修煉得比我想象中快,但不要驕傲自大,我在你打坐入定的時候用真氣給你洗過丹田和經脈,你可有感受到體內一個暗金色的蛛囊?那是我在你丹田里留下的靈力,非短時間內能夠煉化,你日后離開這兒,也要每日勤加煉化,才能將之收為己用。”
原來,這些日子來她打坐入定時身體會有一陣暖流,并非錯覺。
她還以為是自己吃的暖情丹起作用了。
系統因為她對著一個五歲小妹妹吃暖情丹這回事,已經怒罵過她許多次卑鄙下流了,她對此充耳不聞——她是為了加速修煉!是系統思想太齷齪!她是正經修士!
聽罷,渡星河卻察覺到了奇怪之處:“不是說要通過巫女考核才能離開這兒嗎?我要是輸給你,不就走不了,難道你想故意輸我?”
這回是真有點曖昧了。
小飯卻用看癡兒的目光看向她,氣定神閑道:“你落敗了照樣能出去。太弱了,閣樓都不想留你。”
渡星河根本不清楚考核的規矩,唯一對此知情的虺又整日語焉不詳的。
對此,她倒沒太介意。
“……行。”
聽到她興致勃勃的約戰,小飯眉角無語地抽動了一下。
作為巫女,在族中最要緊的事便是修煉和與天地溝通,遇到外敵時也是坐鎮核心地帶,決勝千里之外的。
沒想到在萬年后的今日,卻過上了高強度作戰的日子。
這渡星河每日修煉打坐完,兩眼一睜就是打。
她是不膩,小飯卻快打吐了。
連水鏡前的老嫗面上,也浮現出一絲許多年未曾有過的疲憊。
只是疲憊歸疲憊,小飯還是沒有半點遲疑的飛到演武場的擂臺之中,再次以一打五。
這半年里,渡星河進步神速的另一件事,便是她對四個化身的操縱程度,終于到了如臂使指,而化身沒了她的操縱,也能根據她一開始下達的最高指令作出相應的戰斗決策。
和她每日切磋的小飯,最為切身地感受到她的進步。
欣喜之余,小飯也越發憂慮。
渡星河雖然真的改掉了她喜歡以身犯險的毛病,可她展現出來的特質,卻不是她想要的巫女人選……
越培養,越覺得她跟蠻族戰士也許很有共同語言。
可是沒得挑啊。
當再次被渡星河找住機會,洞穿肩膀后,蛛絲覆蓋傷處卻沒有第一時間愈合時,小飯就知道上天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等不到巫族再出一個巫女了。
“你還好嗎?”
恍神間,渡星河已收了劍勢,閃身到她面前來,關切地看起她流血的胳膊。
血液滲過金色的蛛絲,落到地上。
“我身上有丹藥……”
渡星河意念剛動,卻發現在閣樓之中無法使用儲物戒。
“無礙。”
小飯多施了一分勁,才將傷口愈合。
她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掩去眼底的傷感:“今日被你偷襲得手罷了。”
見她恢復精神,還能輕松地嘲諷自己,渡星河深鎖的眉頭才松開,反過來調侃她:“是是是,我偷襲得手的,小聲點,太不光彩了。等我通過考核,就成為巫族歷史上第一個偷襲流的刺客巫女。”
小飯:“……”
她怎么覺得這丫頭是真做得出這種丟人事兒。
小飯:“我們巫女要決勝于千里之外!”
“我在千里之外偷襲別人。”
渡星河從善如流的點頭。
小飯氣結。
二人回到房間中,渡星河在蒲團上坐下,支著下巴:“考核到底什么時候開始?我有點擔心在祭壇里的徒弟了。”
這時,推門而入的虺正好聽到了她的話,道:
“不用擔心,大巫把他們照看得很好。”
渡星河一怔:“大巫不是已經……”
她在蠱靈夢里所見,大巫分明已經燃燒自己,獻出通身精血和修為給本命蠱蟲,與玄國的將軍死戰。
“新一任的大巫,”
虺抬起手,憑空撥開一面水鏡來:“和你同行的巫族男子,他的名字好像是……陳不染?他連蠱使都帶來了,準備得比你充分。”
水鏡之中,正映照出渡星河半年未見的三個徒弟。
哪怕沒她監督,三人都每日苦修。
心月更是做好了在這兒等師父十年的準備,和參水搭建起了靜修小木屋。
他們并不想和陳不染同住一室。
化神期強者的威壓讓他們時刻處于高壓威脅之下,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修煉。
可廟宇中有許多強大的蠱蟲,待在陳不染身邊,反而能得到他的庇護。
數九情在小木屋周圍畫了個能隔絕大半氣息的結界,讓他們能偷得一刻喘息空間。陳不染對此不置可否,他正在煉化蠱靈巢穴中遺留下來的上古蠱蟲和蟲尸。
祭壇中,便維持了一種緊張微妙卻又相安無事的氣氛。
“他是新一任大巫?大巫不用考核嗎?”
備考半年卻發現別人保送了的渡星河有些不甘心。
虺將水鏡關上,正要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卻落在了小飯肩上的血跡。
她瞳孔緊縮成一條線,箭步上前,手中亮起陣陣白光。
“我沒事,只是今天切磋時有些晃神罷了,”小飯一抬手,虺手中的白光便立刻熄滅不見,她盯向她:“巫女考核,開始了。”
她這句話仿佛對虺帶來極為沉重的一擊,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薄唇翕動。
只是在小飯的迫視之下,虺連吸兩口氣,也沒說出多余的話,而是肯定了她:“是的,巫女考核……要開始了。”
虺轉過頭,美艷臉龐繃得緊緊的:“你們兩個都準備好了嗎?”
“嗯?”
渡星河還在想著陳不染保送大巫的事,被問得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答:“當然準備好了。”
她不想真在閣樓里待個十年八年的。
如果真像小飯姐所說的,輸了就能被送出去……
那也認了。
說不定小飯姐比她更適合當巫女,就以她倆的情誼,她當了巫女,自己不僅不用肩負重振巫族的責任,還能領著《蠱神訣》和《天地真解》的好處,順便有一位巫女強者當好朋友……
小飯姐往往會白她一眼,將她的問題評價為十分無聊。
可在閣樓之中,根本沒有別的娛樂,人的精神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緊繃著,極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回答她那些無聊的問題。
——當巫女是我的責任。
——我要帶巫族走出巴幽南嶺。
渡星河轉頭看向她:“小飯姐,無論輸贏,咱倆都是要被送出去的。你在這待得久,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我門路多,等我打敗你之后……作為補償,我帶你到處逛逛啊,帶你見識見識。”
小飯托著下巴,肩膀上的金色蛛絲消融,肩上的血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