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剛拔出來,就縮回去了一寸。
渡星河低眸。
劍靈:打不過,不如咱們跑吧。
怎會有這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劍!
有器靈的法寶要擇明主,因此也具備認良才的眼光,它一眼看出眼前這坨難以描述的膠狀物在自家主人之上,跑才是上策。
劍靈能看出來的,渡星河亦察覺到了。
她并非有勇無謀之輩,會選擇拔劍,全因另一樣倚仗。
“你就是云永恕吧?”
它蠕動了一下,從光滑表面上凸起的面孔露出懷念神色,只是在剎那之間,變幻成更深的羞憤、后悔和警惕。由于他的情緒太復雜,在她眼中,就是聽到她說出它的名字后,它的臉便皺成了一團。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我的弟弟跟你說的嗎?”
云永恕自然知道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并不光彩。
可它的實力的確遠超從前,且它堅信,只要奪得一名劍修的金丹,并將之煉化,他就能重新打開那道門,去找那名老道算清舊賬。
“不是,”
渡星河袖中微沉,一本古籍落入她的手里,她往里面注入靈力,薄唇微掀:“做主子的,怎么能不知道奴才的名字呢?”
話音剛落,它還沒來得及暴怒,龐大的身軀便被陣陣黑光所縛,留陽府舊主的殘余靈力匯聚其身,它就像是一只小山高的蠕蟲,勉力仰首,面目猙獰。
內院屋檐上的瓦片受到無形力量吸引,從屋頂上剝落,飛到它身上,成為它堅硬的盔甲。以云永恕為中心,向外爆發出強大的吸力,渡星河險些也被吸過去——重劍出鞘,那削鐵如泥的劍鋒往地上一插,半把劍埋入地面,移動了五米,才堪堪停下。
劍靈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被挖出地底是要用來當剎車的。
真不把劍當劍吶。
只見面前的巨物又起變化。
那被吸附到它身上的雜物,掃帚變成血管,瓦片為血肉,門窗作筋骨……
它們組成了手腳的形狀。
簡陋,但能用。
如同渡星河所猜測的,契身書對活物的限制并沒有因為主人的離去而消失。
作為被登記在契身書上的“家奴”,云永恕自身會受到契身書新主人的束縛,只能借助外物來支撐起自己的活動。四只巨大的新手腳反方向著地,把臃腫主體撐立起來。
每往前走一步,地板都仿佛跟著顫抖了一下。
“我找了那么久的契身書……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云永恕啞聲問。
渡星河說:“搜腸刮肚。”
云永恕想了想,明白過來了,對她另眼相看:“是你們邪修能干出來的事。”
剛說完,它怒聲:“你把我改回來!”
“讓你當官你還不滿意?”
“……還給我!”
渡星河從它的語氣里品出惱恨之意。
都被異化成一坨怪物了,仍惦記少的那二兩肉,可見命根子這三字說得一點不錯。
渡星河嘖的笑了一聲,再次拔出輕劍。
有契身書的壓制效果在,她才敢冒險一回,越級挑戰這只盤踞在炬級秘境留陽池中,被污染的灰粉色肉山。它背部的粘稠血漿隨著每一步動作被撕扯,跳動,很難想象一個仙風道骨的修士會為了追求力量,把自己變成這副模樣。
畫中所見,是真實發生的嗎?
渡星河仍有疑問,但顯然,解謎并非當下首要之事。
雪名錚然出鞘,將周圍的污濁之氣肅然蕩清。
“——自己來拿啊。”
金丹以上的對決,端看修士在自己的道上,走得有多遠,修得有多精。
金丹之前,渡星河篤信劍術,金丹之后,又經歷了在輪回院分舵的生死戰,讓她多了一分明悟——劍術對劍修來說,便是將靈力和劍道釋放出來的媒介,一如符修的符箓,器修的法器。
隨著云永恕四足微屈,高高躍起,震蕩開的靈壓讓接近者的五感都開始扭曲,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色彩開始以倍數變得更加斑斕。
這是萬物原本的色彩。
肉眼神經能感受,大腦能分辨的色彩是有上限的。
在自然界中,色彩視覺尤為出色的蜂鳥視網膜上就擁有第四種錐體細胞,能夠看到的色彩之數,為凡人百倍之數。
渡星河曾有感而發,修士凡人有別,可高階修士,和己常的筑基結丹者,也不像一個物種,大家能看到的,觸碰得到的都不一樣,只是外表看著都是人罷了。
而此刻,越是接近眼前這坨巨物,渡星河五感便越是被強行撬開,大量的色彩灼過她的視網膜。
看山非山,見水非水。
要說這看得多還不好?
越階看到高階修士眼中的世界,或能有所感悟,可在戰斗中被迫看見,只會擾亂渡星河的判斷。
她微微側身,險些沒躲開對方的一擊。
原本以為是石階的地方,她卻一腳踩空,急速墜落——
那竟是一口水井。
冰冷的井水漫過她的肩,她仰起頭,井口外的光滅了,龐然大物壓住了井口,從它身上冒出數之不盡的肉芽,要將她堵在井里殺。
渡星河握住了自己的劍。
劍光乍現,霎時間,廢棄深井里的水被賦以靈氣,澎湃上涌,寸寸成冰。
“攬霜江!”
片刻的寂靜后,一條冰龍從井里拔地而起,將云永恕堵著井口的膠質肉身轟了個對穿,原本灰白色的肉被凍得僵白,它身上那張臉也露出些許訝色:“你居然還能用出完整的劍式。”
渡星河跳出百米遠,佇立在屋檐上。
和污染源離得遠些,她就能重新聽得見了。
往門后世界看的那一眼,險些把她五顆金丹撐破,可是也讓她提高了心境,面對云永恕的威壓不落下風,不被影響得握不住劍。
見她雙目緊閉,云永恕笑了:“看得太多,索性閉眼?你很有想法……”
“你身上還有很多秘密。”
云永恕仔細地打量她,身上的傷處眨眼間就愈合如初。
“等把你同化之后,我們再來敘舊。”它饒有興致地說,深知兩人實力差距的它一點也不著急:“來吧,把你會的都用出來——留陽池被五行宗牢牢把持著,我還真好久沒見過劍修呢。”
話音剛落,面前的劍修就睜開了眼。
云永恕一怔。
它分明記得,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如今卻浸潤著無盡的湛紫色。
很難描摹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光是被凝視,便感覺肉身乃至靈魂被洞悉。
愕然后,它不禁一惱。
自己所經歷的,豈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女修能看得透?不過又是負隅頑抗的小把戲罷了!
嘩啦啦。
《契身書》在渡星河手中無風自翻,她一手執劍,一手拿書,字字綻出金光:夏四月辛巳,云永恕自愿賣身留陽府為仆。
十七個字,牢牢遏止住了怪物絕大部份的力量。
書上沒寫原因,為什么五行宗一個前途無量的弟子會甘心在秘境中為仆?不得而知,渡星河也沒那種給人留半條命滿足好奇心的余裕。
這十七個字化作無形的金網,將云永恕籠罩其中,束縛住它。
她知道它的倚仗為何物,那道門在短時間內“拔高”了它境界,若論紙面實力,它遠勝于她。
就像魂系游戲里用來折磨新手的怪物,只要挨一擊,人就只剩下一層血皮了。
隨便來只小怪嘍羅用掃帚輕輕地敲她一下,都能要她的命。
可是再強的殺傷力,只要打不中,皆是空談。
云永恕自以為廢了她的五感,讓她變回凡人一樣的睜眼瞎,偏偏經歷過洗禮的紫極慧瞳接住了這份斑斕多彩,甚至將它的虛實攻擊動線盡收眼底。
它想做什么,它要做什么,渡星河看得太清楚。
修仙沒有真正的捷徑,偷來的修為早已將它撐得快要爆開,只要找到最關鍵的弱點,便與刀俎上的魚肉無異。
“呵,你跑得倒快,我看你能跑到什么時候。”
“居然還試圖用契身書束縛我……!”
云永恕的面容扭曲。
渡星河充耳不聞,她總能在密集的攻勢中尋得一線生機,她右腳對著地面一蹬,俯身向著巨物的腹下滑去,劍光乍現,強大的靈力拔地而起。
為了精準刺去這一劍,她硬吃了對方一招,左耳全然聽不見了。
骨裂聲響起。
是她的骨頭裂了,倒也是尋常事。
“不對勁,你不對勁……”
云永恕從弟弟那里得知這劍修擅用毒,一直防著她的毒,畢竟邪修稀奇古怪的手段多得很,萬一真有那種傳說中化神期亦會被腐蝕的毒,它豈不是栽了個大的?
它能防的,渡星河亦猜得到。
她透過那滔天的一劍,激活了真武化身訣的強化力量。
這怪物不怕劈砍,自愈能力強,站著讓她砍半個時辰興許只會受一點皮外傷,她便改變思路,拿出了咱們水靈根最擅長但她總能弄巧成拙的治愈能力——
像是有誰往身上打了氣,只見那一坨灰白色的肉山暴起一大塊。
“不需要!我用不著!停下來!”
它驚怒交加。
傷處能愈合,但增生呢?
當云永恕反應過來時,全身就已經鼓起了麻麻賴賴的大包小包,撐得皮囊半透明。真武化身訣的綠意如盤蛇般纏繞著它,不斷增生,吞噬靈力。
原本圓潤無漏的身子,被撐得幾近爆破。
這龐然大物看起來無比強大,卻又不堪一擊。
赤霄與雪名懸在渡星河身邊。
兩把劍,在頃刻之間,化作近萬把飛劍!
“劍光分化?”
云永恕自然聽過這劍修中的境界,真假相乘,虛實相生。
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成千近萬的雪色流光爆射而出。
怪物怒吼一聲,拼著被契身書的束縛懲罰的風險,仍要將奇異的靈力同時鋪天蓋地的向這女修軋壓過去——它好不容易獲得的力量,憑什么她能躲得過?待它得到這劍修的金丹,留陽府便再也困不住它!
它的攻勢,它的弱點,她全看得見。
數之不盡的劍,將它斬破!
“劍光分化?”
渡星河抬手,想將垂落的發絲攏到耳后,發現自己左耳被轟沒了,抬起的手只得又放了下去:“……我還沒學會啊,都是真的劍。”
到不了虛實相生的境界,她是實在人,修實在劍。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怪物的尸體邊上,便再也支撐不住,跌坐下來。
好在雪名及時飛到她的身下,讓她掛在了劍上,不然她便要栽在地下那坨散開的灰白之物了。
人死如燈滅,說的是凡人。
有修為的修士或者妖物,本身是一個會行走的能量體,意識消亡,就好像裝著水的氣球被戳破,里面的水陡然滿溢開來。
劍靈聽到掛在自己身上的主人笑出聲:
“哈哈。”
“你被余威震傻了?”劍靈納悶。
“不是。”
渡星河是想到自己掛在劍上,活像一條即將被風干的臘肉,被這比喻逗笑罷了,她沒把這奇怪的笑點說出來:“喂,有沒有覺得我從水井里打出來的那條冰龍很帥?”
“冰龍?”
劍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管那條蛆叫龍啊!”
攬霜江本身跟龍扯不上關系,也沒蘊涵龍的力量。沖天而起的時候,即使擬作龍形,也僅僅是起到了一個造型上的作用。
但讓冰柱維持龍形,是需要額外耗費靈力的。
她也不可能一邊生死搏斗,一邊分神冰上雕花。
所以無論從誰的視角來看,都是一條光滑的冰柱從井底沖出來,將云永恕的身軀洞穿。
“我睡一會,半個時辰后叫醒我。”
渡星河閉目養神:
“算了,蛆就蛆吧,下次一遇風云便化龍。”
劍靈覺得她在做夢。
但看在她的確累壞了的份上,劍靈乖乖懸在半空中,甚至把重劍赤霄也挪過來,讓她能躺得舒服點。
殘骸作為污染源,仍在影響著她的五感。
眼中所見,耳中所聽,紛亂無序。
半個時辰后,殘骸帶來的影響才算是消退了些。
渡星河從劍上坐起來,聽到地上傳來的微弱痛吟聲:“救救我……”
她低眸,是還沒被完全消化的云永逸。
渡星河殺得快,反倒救了他一命。
渡星河不會療傷,但金丹以上的修士命硬,即使他渾身被侵蝕,回到五行宗多半有人能救他一命。
不過……
“抱一絲啊,”渡星河晃了晃腦袋,將耳洞里的血水傾倒出來:“以德報怨會損我氣運,死在哥哥手上也算是修仙時代的兄友弟恭,你就安心上路吧。”
她依稀聽到云永逸哀求她救救他。
甚至不惜拿出利益來交換。
但渡星河在生死面前向來很有原則,說不救仇人就是不救仇人,不上去補刀都算她菩薩心腸……其實是她自己現在也就剩半口氣的事,連讓麒麟從手臂出來的余力都沒有。
她翻開契身書,里面屬于云永恕的那一頁變成干巴巴的,文字也變成了灰色。
原本流了一地的膠質物消散,周圍的景色也慢慢恢復正常。
渡星河也終于有余力去思考云永恕和留陽府主人之間的關系,可惜對方死得透透的,也不能從它口里問到答案了。她從劍上翻下來,發現地面除了云永逸的尸身外,只剩下一顆墨綠色的金丹。
層層綠意蘊藏著精純的靈力,蔓延開來。
渡星河遲疑了一下。
見過云永恕生前的怪相,她不敢把它的金丹喂給麒麟,亦不想讓它流落在外,留下后患。
她徒地收緊拳頭,將這顆金丹攥得粉碎。
奇異地,金丹沒有化作粉塵。
她掌心一痛,攤開手,一把鑰匙靜靜地躺在手上。
正是此物硌疼了她的手心。
“……金丹里怎么會有鑰匙?”
渡星河想起畫中的那道門,終是將鑰匙收入儲物戒之中。
云永逸留下的許多寶貝,亦被她清點后收入囊中,當作他暗中算計她的賠償。
云永恕死后,內院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之前步步遲滯的壓迫感消失不見,只余下充盈的靈氣。渡星河翻動契身書,讓外院的雜役都進來打掃,她則是邁步直接往主人房走去。
背后,是雜役的嘀嘀咕咕聲:“主人竟然允許我們進內院!”
“叫什么主人?說了要叫娘娘!”
“娘娘是啥意思啊?主人要收我們當干兒子?”
“你管呢,她愛聽我們叫娘娘我們就叫唄,都老實點干活。”
因為一進來就是遭遇戰,渡星河之前還沒有仔細觀察過內院。
劍靈覺得以她在修仙界里的見識和眼界來說,即使擱這看個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名堂來。
屋里的古籍都被翻開來過,隨意地散落在周圍。
被困在內院的云永恕肯定沒放棄修煉,它也想要留陽府主人的傳承,只是不知道為何,被污染異化成了妖邪。
沒人回答渡星河的疑問。
她也僅僅是再思考了半個時辰,就放棄思考了。
劍靈:“你放棄得有些太快了,不過一想到你是劍修,頓時又合情合理起來。”
“你看,契身書認我為主,我又把內院最強的怪物殺了,”渡星河展開雙手,面上露出愉快神色:“那留陽府就是屬于我的啦!”
她不僅是這么覺得,她還提劍把留陽府的牌匾翻了個面,在無字的那一面重新刻上星河宮,做一宮主位。
劍靈不懂,劍靈大為震撼。
它嘗試提醒她:“這里是秘境。”
渡星河當然記得,她稍微恢復了點力量之后,就將麒麟召喚出來,一同暢享炬級秘境之中,濃郁的靈氣。
唯一要注意的,是麒麟不小心誤食了一張倀皮,渡星河費了點勁兒讓它吐出來。
麒麟一臉無辜:我有聽話!我沒吃人!
這個脆脆的,也不是人!
“我留著有用,實在不行你去把院子里那坨果凍吃了吧……旁邊那尸體別吃。”
云永恕異化成了怪物,他弟弟卻是作為修士死去的。
在星河宮中修行,渡星河的修為漲得飛快。
曾經能與她纏斗一番的倀皮,再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敵。
更令她滿意的是,這幫倀皮很融入新的角色,就連失去了命根子的太監們也品出新生活的好處來——起碼不用再動不動就被管家虐殺了!角色扮演比麻木地灑掃有意思多啦!
它們積極融入新身份,渡星河的宮斗積分便漲得很快。
“呼……”
一次打坐運功完畢,渡星河長吁一口氣。
門外跪著兩張皮,旁邊還站著兩個太監倀皮。
“我求見娘娘。”
“進來吧。”
渡星河抬了抬下巴,門便自動打開了。
畢竟只是角色扮演,她對奴才等自稱也頗為不喜,便不要求它們用自賤的自稱了,于是在言談間便有些不倫不類的,還原度甚至不如語C群。
跪著的兩張皮被押進來。
站著的太監倀皮脆聲:“我要告發它們對食!”
豁,這是有新劇情了。
渡星河定睛細看,可地上也是兩個太監倀皮:“兩個太監不叫對食。”
四人齊刷刷地露出迷茫神色。
“算了,都拖出去打板子。”
渡星河懶得斷官司,橫豎所謂的打板子也只是做做樣子。
系統:宿主昏庸無道,星河宮里亂作一團,怪事頻出。
系統:對太監使用酷刑,宮斗積分10
系統:宿主,你宮里每天都有人對食,你有什么頭緒嗎?
“我只是進行一些常見配平文學,不要多想。”
渡星河平靜地說。
宮斗系統將信將疑。
就在她準備在內院練劍的時候,契身書傳來異動。
作為被她契約了的法寶,契身書只要有丁點力量波動,她都會第一時間察覺得到。
嘩啦啦。
書頁翻開,出現簇新的一頁,文字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出來——
冬十月,云永逸自愿為星河宮奴隸。
院內響起驚呼聲。
“又有人入宮啦?”倀皮驚訝:“來得正好,它們都配平了,我就差個太監跟我對食呢。”
渡星河:“……”
她的法寶怎么還學會自動收奴了啊!
一炷香后,渡星河再次見到被變作倀皮的云永逸。
他死得不能再死,此刻也并非復活過來,只是在消亡在天地間之前,三魂七魄有一部份永久性地被拘在秘境中里,受契身書的影響,記在了她的名下。
渡星河再研究了一下契身書,發現這是在秘境范圍內時,契身書的“被動技能”,役期為他原本的剩余壽元。
那張清秀的面孔如今滿是麻木,渡星河深知他的一言一行皆受她所束縛,沒有自己的思想,更不可能背叛她。
但,這非渡星河本意。
劍靈還在旁幸災樂禍:“好!煉化修士尸體為仆,我們星河是越來越有邪修的樣兒啦!咱們日子過得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渡星河深呼吸。
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正道修士追殺的畫面。
“總之……”
渡星河斟酌:“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好在倀皮不算活物,能收進儲物戒中,等到役期一滿,他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好在契身書作為高等法寶,從外表看不出云永逸已非活人,該有的他都有,只是全然受她控制。
劍靈同意。
畢竟云氏兄弟都想害死她,還付諸了行動,沒成功全靠她命大。因此渡星河如何報復,劍靈都不覺得過分。
只是這事傳出去不好聽。
何況,它這主人心善得很呢……
劍靈這么地想著,就聽見它主人站起身:“弟弟都活了,他哥呢?也出來給我干活啊!我有大把問題想問它呢!”
劍靈:“……”
讓渡星河頗感遺憾的是,云永恕曾經被此地前主人所契約,如今身死道消,不能被她二次契約。
也罷。
渡星河將云永逸喚來,讓他老實交代自己是如何算計她的。
倀皮擁有生前的記憶,但對主人百分百忠心,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惜的是,云永逸根本不知道哥哥的真正計劃,只知道哥哥叫他把人騙進內院。
“果然是想把我騙進去殺。”
渡星河眸光微冷。
能在秘境待的時長期滿,她再不舍得此地的靈氣,也只能回到大門前,回到五行宗。
五行宗的人算好了時辰,早早守在禁地外面。
云永逸靜靜地站在渡星河身后,看見兩人全須全尾地出來,北宗主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只是……”
他能看出來,云永逸和進入秘境之前沒有絲毫進步。
反倒是這女修,通身氣派已大為不同。
難道自家弟子在留陽池里的收獲,竟然不如這個女修?
北宗主頓了頓,沒將內心的疑惑道出。
他決定把這瘟神送走,才問一問自己的弟子。
不料前腳剛把瘟神送走,自家徒弟就提出想出去游歷修行,北宗主不解:“我們符修不在宗門里修行,出去干什么?是不是那女修跟你說了什么?我說你可千萬別被她蠱惑,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了。”
云永逸卻心意已決。
北宗主挽回不果,幾乎想用強行手段將弟子關禁閉了,想到他哥哥才死在了留陽池內,心中惻然,才一臉怒意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五年五年后你必須回到宗門修煉!”
外面有什么好啊!
到處是御劍飛行,打打殺殺的劍修!
將云永逸趕出宗門后,北宗主才氣乎乎地回到族中禁地,想加固封印。
只是人剛到,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秘境呢?他放在宗門禁地里,這么大一個的秘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