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210.
住院部的五樓,住的都是長期躺在醫院的重癥病人,走廊里安靜得連窗外樹枝被風刮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護士們照常準備著每個病房的藥物液體,電突然斷了,護士長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叫人去開備用電機。
斷電沒什么大影響,十幾秒就能接上,只有幾個病人需要在維持生命體征的設備重啟時有人看著隨時等待救護。
但今天電力恢復稍微慢了點,護士站的電腦一直黑著,病房門口家屬大聲呼叫,她們只能先往那邊去。
走廊上稍微亂了點,凌江玥像在這里陪護了很久的家屬,從步梯走上來,自然地拐進進其中一間病房。
躺在床上的老人瘦得皮包骨,病痛折磨得她六十幾歲就頭發灰白,那些毛發和她人一樣,肉眼可見的,生命力流失了大半。
陪護的護工大概是熬了夜,倒在椅子上睡著了,病患本人倒是清醒著,眼睛跟著走進來的人緩慢轉動。
凌江玥走到病床前,禮貌地詢問:“請問你是龔殷桃嗎?”
老人嘴張了張,發出沙啞的聲音:“你…?”
“我叫7號,你同事路鍺之的實驗體,親幾天剛去拜訪過你另一位老同事華春杳,他尸體還沒下土呢。”
她態度良好,說話輕聲細語的,就是內容不怎么良好,讓龔殷桃聽完后眼睛定住,渾濁的眼球迸發出奇異的光,喉嚨里嗬嗬喘氣。
她微笑著直起身,食指豎在唇前:“噓,我們小聲點。那個人雖然睡得沉,但你這樣容易把外面的人叫進來。”
“你是……路鍺之……他在做……”龔殷桃說話有些困難,說出來的字眼也模糊不清。
凌江玥卻能感覺出她想說什么:“哦,看來你知道。我看過你的資料,九年前你去過一次申山對不對?路鍺之當時想找你加入他的研究?也是,他天賦比不上楚箐,拿著人家的資料也做不出一樣的成果,只能找幫手,我早猜到了。不過你為什么沒答應?”
龔殷桃沒回答,奮力朝她伸手,干枯的胳膊上一層老皮松松垮垮掛著,五根手指像雞爪,努力伸長了,似乎想抓她的頭發。
凌江玥低下頭,讓她能接近自己,然后看著龔殷桃的手徑直撩開長發,碰到她的耳朵。
“你…你的數…”
“你連這個都知道。”她眼神變冷,自己把頭發勾在耳后,露出耳朵貼頭皮那塊被遮擋的地方,那里的皮膚有些粗糙,但是并不明顯,也沒有任何顏色。
“標記被洗掉了,但是你仔細看看,是不是有7的影子?”
“7號……”
“對,7號。你知道我。”
“內外激素的感知和控制……他成功了。”龔殷桃突然說出一句很清楚的話。
凌江玥看著她,隔了一會兒說:“你今天死得不冤。”
然后大力鉗制住她瘦癟的臉,彎腰看著她的眼睛。
眼球的棕色剛剛匯聚,包里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藺崢兩個字跳動著。
凌江玥沉思了一秒,再次對著龔殷桃示意噤聲,光明正大接起電話。
“喂?”
藺崢在電話那邊問:“你沒在家?”
“嗯,我哥說馬上要到春節,該換新衣服了,讓品牌方接上我去店里挑衣服。”
嘴里說著“挑衣服”的同時,右手戴上一個最便宜的塑料手套,發現什么樂趣一般,正反轉著手看看,抓兩下空氣。
接著手掌心貼在龔殷桃太陽穴上。
藺崢還在問:“什么時候回來?我們鎖定了幾個研究員,準備分開去看看,要一起嗎?”
“要。一個半小時后你來接我可以嗎?”
藺崢:“嗯。中午吃什么?”
“你做嗎?我想吃你做的,上次那個,那個……”
手掌下龔殷桃已經開始全身顫抖,她還抬頭認真思考了一下說:“扁豆,紫色的扁豆,我想吃那個。”
說完低頭繼續盯著龔殷桃的眼睛看。
藺崢似乎一開始沒打算在家下廚,聞言和其他人說了句什么,接著電話里響起衣服抖動的聲音和腳步聲的回音,再然后才是他淡淡應好的話。
“知道了,紫色的扁豆。提前二十分鐘給我打電話。”
“好。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什么禮物?”
“看見什么就買什么,我有錢。”
藺崢笑了聲:“是,你有錢,之前……”
龔殷桃吃痛掙扎的弧度大了點,病床旁邊柜子的支腳在瓷磚地面發出“嗞——”一聲刺耳聲。
藺崢的話被打斷:“怎么了?什么聲音?”
凌江玥不高興地盯著龔殷桃,對方眼球凸起,身體痙攣幾秒,手腳掙扎的弧度仿佛被無形的容器框住了最大范圍。
做完這些,她才輕飄飄回答說:“掛衣服的立柱桿刮到地面了。”
“注意安全。”被打斷一下,剛才的話也沒那個氛圍再接上,藺崢說了幾句別的就掛斷了電話。
屏幕上的藺崢兩個字被一條黑色的通話記錄取代,凌江玥定定看了眼,收好手機時換了副表情,不打一聲招呼掐住龔殷桃的脖子。
血管止住了流動,那張干枯瘦弱的臉上很快變得充血,但龔殷桃的情緒一直很平和,甚至帶著安然赴死的笑容。
“我已經……老……可以……”
“老得可以死了?我可不是幫你安樂死的好人,你覺得被我弄死比被病痛折磨死更好?死之前還能得到實驗成功的好消息是吧。但其實實驗沒那么完美,看見我的眼睛了嗎?這可不是實驗的一部分。”
她俯身在龔殷桃耳邊,和朋友分享有趣的小秘密似的,說了兩句話。
龔殷桃的眼睛突然瞪得像要脫眶,兩只手胡亂揮舞著要抓住她。
“你…你路……”
“路鍺之也不知道,他制造出我,利用我得到了那個東西,但最后他還沒研究清楚就碰上了地基坍塌。”
“而我剛好能提前感應到坍塌次聲波,進了最安全的地方,就那么巧被那個東西寄生了。你說是不是天注定?他那種人注定要死,死之前還求我救他。”
凌江玥裝模作樣嘆氣:“誰讓我是以德報怨的好人呢,還送了他一程。今天也送你一程,怎么樣?”
龔殷桃嗬嗬喘氣,已經說不出話。
她這時候又陡然收回了手:“不是把你掐死,我哥說了,這樣留下痕跡會被我男朋友抓住的。植物神經紊亂可以嗎?目前研究得還不是很多,他們應該會給你做一通檢查,最后判定你是躺了一年也該死了。正好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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