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里不悅地嘟囔了幾句什么,最后漸漸地伏在他懷里睡著了。
黑暗中,周顯元慢慢睜開了眼。
他不是傻子,他嗅得到彌漫在鼻尖的血腥味。
他知道,定是九里妹妹為了保護他又沾染了血腥和人命。
其實他一點也不怪九里妹妹手段殘忍,歸根結底都是他沒用,才會逼得她出手。
男人無聲地摟住慕容九里,眼底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次日。
魏紫晨起梳妝,慕容九里忽然拎著軟鞭出現在了她的寢宮。
火紅色的軟鞭從背后勒住魏紫的脖頸,青橘嚇了一跳,正要大叫,魏紫抬手示意她退下。
青橘咬住嘴唇,猶豫了片刻,只得福了一禮退了出去。
慕容九里沖著銅鏡揚了揚眉毛:“昨夜你前夫攛掇周顏雪,險些弄死顯元哥哥,這件事你知道嗎?”
魏紫平心靜氣:“若非你告知,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哼!”慕容九里憤怒,“你就說怎么著吧?!你前夫惹出來的事,不能就這么算了,你也得想辦法補償顯元哥哥才是!”
魏紫知曉,慕容慣是個不講理又喜歡看樂子的人。
她提議道:“慕容姑娘不過是想看蕭凌霄倒霉,我倒是有個主意,興許能滿足你的愿望。”
“什么主意?”
魏紫附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了幾句。
慕容九里的眼瞳漸漸亮了。
“有趣,有趣!”她心滿意足地收起軟鞭,意外地打量魏紫幾眼,“我原以為你是個乖巧嫻雅的名門淑女,沒想到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的肚子里也裝滿了壞水,不愧是蕭鳳仙中意的女人。”
她夸完,徑直走了。
青橘戰戰兢兢地從外面進來,繼續給魏紫梳頭:“您給慕容姑娘出了什么主意?她走的時候滿面春風,別提有多高興了!”
銅鏡里,魏紫笑吟吟的:“我不過是請她派人去一趟昌平侯府,把蕭凌霄當了長公主面首的事情告訴孫黃蟬罷了。”
蕭凌霄當面首的事情,也就皇族內的幾個人知情。
如今孫黃蟬等人還被蒙在鼓里。
雖說孫黃蟬和蕭凌霄和離了,但以她那種強勢的個性,必定見不得蕭凌霄好。
只怕后面有的鬧。
她瞇了瞇微翹的杏眼。
前世蕭凌霄為了權勢毀掉自己,這一次,不知他是否會為了權勢,毀掉昌平侯府?
孫黃蟬果然沒令魏紫失望。
聽到市井傳言,蕭凌霄如今當了長公主的面首,她當即抱著兒子進了宮。
魏紫特意約了周婧,借著給周顏雪請安的名頭,去華緣宮瞧個熱鬧。
似孫黃蟬這等身份,自然不值得周顏雪親自面見。
此刻,孫黃蟬抱著兒子站在華緣宮門口撒潑:“我今日見不到蕭凌霄,我就不走了!我倒要問問他,他堂堂七尺男兒去當面首,安的是什么心!叫我孫家的臉面往哪里擱,叫他兒子今后還怎么做人?!以后他兒子步入官場,人家問他老子在哪里高就,難道要他說他老子是長公主的面首?!你叫他怎么在官場做人?!我呸!”
她生得五大三粗,肥肉一顫一顫。
罵人的時候分外尖酸刻薄,那股子狠勁兒仿佛恨不能把人腦袋擰下來。
圍觀的宮女內侍沖著她指指點點,又不時議論起蕭凌霄和周顏雪。
年紀輕輕又是進士出身,卻心甘情愿淪落為女人的面首。
這名聲傳出去,畢竟不是那么好聽的。
周婧輕嗤:“當初昌平侯府明知蕭凌霄和你是結發夫妻,卻仍然要他入贅。如今蕭凌霄又為了榮華富貴,甘心舍棄文人風骨,不顧年齡差距當了皇姑母的面首,這也算是昌平侯府的報應了。”
魏紫微笑,目光始終不曾從孫黃嬋的身上移開過。
前世她凄慘地死在了枯井里,孫黃蟬同樣功不可沒。
那兩年她是如何憑借家世折辱她的,她歷歷在目。
今日,權當作還她了。
孫黃蟬約莫罵了半個時辰,幾乎整座皇宮的人都知道蕭凌霄當了面首。
就在她歇口氣準備繼續罵的時候,華緣宮緊閉的宮門終于打開了。
幾名宮女款款走出:“孫姑娘,長公主殿下請您進去說話。”
孫黃蟬得意地“哼”了一聲,扭著腰踏進了華緣宮。
魏紫拉上周婧:“走,咱們也進去瞧瞧。”
殿內,周顏雪高高坐在上座。
像是為了在容貌上爭個勝負,她今日比以往更加濃妝艷裹,一襲百鳥朝鳳宮裙從貴妃榻上逶迤著拖到描金白玉臺階之下,高髻上戴著的華麗鳳釵幾乎比她的臉還要大。
蕭凌霄安靜地站在她身后,瞧見孫黃蟬抱著兒子進來,眼底掠過幾分陰毒。
“臣女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孫黃蟬福了一禮。
周顏雪抬手示意起身:“你和凌郎的事,本宮已經有所了解。”
孫黃蟬裝模作樣地擠出幾滴眼淚:“殿下,臣女也是沒法子了,才進宮見您!您說說,蕭凌霄都有兒子了,還不知廉恥跑來做您的面首,福兒將來長大了,要怎么面對這樣不堪的父親?!我們福兒將來是要走科舉的,攤上這么一個父親,只怕朝中非議、仕途艱難呀!”
她可憐巴巴的,說得半真半假。
魏紫冷眼旁觀,很清楚孫黃蟬這番話既是出于對兒子前程的考慮,也是不想蕭凌霄過得好,恐怕天底下原本就沒有多少前妻,盼著前夫過得好的。
周顏雪哂笑。
她斜睨了一眼蕭凌霄,像是在嘲諷他怎么會有這般丑陋的前妻。
旋即,她輕撫著茶盞,淡淡道:“怎么,在孫姑娘眼里,凌郎和本宮在一起,竟是不知廉恥?本宮竟有這般不堪?”
她身居高位,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
孫黃蟬連忙抱著兒子跪倒在地,惶恐地解釋道:“殿下,臣女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臣女的意思是說,殿下年輕美貌,要怎樣的男人沒有,怎么偏偏就非得蕭凌霄不可呢?他……他已經當了父親,他得對福兒負起責任來呀!”
孫黃蟬回答得小心翼翼,望向周顏雪的目光中盡是忌憚。
周婧牽著魏紫的手,忍不住小聲道:“小紫,我瞧著,孫黃蟬今日就是來自取其辱的。”
她說完,卻驚詫地察覺到魏紫手指冰涼:“小紫?”
魏紫安靜地注視孫黃蟬,渾身都在發冷。
前世她在孫黃蟬面前,大約也是這么一副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吧?
前世的她也想不明白,孫黃蟬貴為侯府千金,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怎么偏偏就挑上了蕭凌霄呢?
直到后來她才明白,不是孫黃蟬挑上了蕭凌霄,而是他們兩個雙向選擇。
男女雙方,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