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人族。」
有著一頭披肩銀灰長發,裹著同色法袍的星幻,額頭現出了一片碎星海。
點點繁星,在祂額頭熠熠生輝,幫助祂來洞察外域星河中的奇異。
身為高位神的祂,這時動用星族與生俱來的血脈天賦,以「碎星海」映徹這片死寂的域界,正觀望那些從煉獄而出的人族真神時,額頭的那片星河陡然一亮。
「預知命運的力量……」
「命運之珠!」
法偈嗚呼哀哉。
法偈怒不可遏,瞪著祂低吼:「有什么好笑的?」
留下這么一番云里霧里的言語后,這位執掌一塊界神牌的星族神靈,沖著李昱晴友善地點了點頭,便瀟灑離去。
龐堅行使「第一界神」權柄,制造出條條空間縫隙,將散落在不同天地的界神召喚過來,欲圖一同探索墟域的舉動,令他們也有些不知所措。
木族的木鐸,星族的星幻,后續趕來的白姿,還有天族的禹航,皆被少女背后的那一幕異景給震懾,各個如白日見鬼。
僅遲疑了一霎,祂便從空寂幽暗的星空中,腳踏一粒粒星點,飄逝到了李昱晴所在的那顆星辰。
任何一名高位神,都會在眾神殿留下名號,如若這名高位神還執掌一塊界神牌,那定然更加非凡。
噴涌著烈焰火水,不知已經多少年的火山口,有赤紅朱雀歡快而出。
幾位當世界神,只覺腦中「嗡嗡」作響。
「早晚,早晚!」
「但,不論祂承認不承認,祂都是我們星族的族人,這點即便是祂也難以更改。」
古木參天的山林深處,有形若神山的金色巨象,踏著蹄足冒頭,沖著一個方向低吼。
木鐸心中的震驚更大。
在天外以「銅面神」遮掩身份的穆青崖,當下并未佩戴銅面具,而是以原有相貌示人。
祂追隨的那位大人,乃是外域天魔族群的上一位主宰,更是祂漫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顆顆碩大的星辰,遠看形若渾圓的巨獸,在幽暗星空中釋放著淡淡光耀。
其余人,一概無法窺聽。
頓了頓,星幻收禮挺直了背脊,灑然一笑,說道:「時隔多年,又有人得到了祂的青睞,而你還是來自煉獄的人族。」
散落各方的界神,怎么都沒有想到空間縫隙的另一端,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長相甜美的少女,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淺笑,身后光影交錯的虛空中,隱隱浮現一只高冷傲慢的漆黑鳳凰形象。
「喀嚓!」
在他們眼中,人族之外的其他神靈,全都是敵人。
這顆星辰上,匯聚著幾乎所有人族的強者,全都在那座八角形的傳送陣旁。
喚那么多的異族神靈,讓那些界神知曉他們聚集在暗云星域,萬一消息走漏了,豈不是要給大家惹來殺身之禍?
本就心有忐忑的眾人,一看星幻尋來,自然嚴加提防。
和法偈、白姿、禹航不同,祂并非霧海中的族群,祂深知外域那些神靈對待人族的態度,是何等的惡劣。
星空深處。
「我就知道,以圣神無限涅槃的能力,一定能夠在詭霧海迎來重生!」
極致黑暗的虛無中,那具黑鳳凰的真身遺骸,環繞著一圈圈的異樣波光,以波光來牽動彌漫在煉獄各界的污濁異力。
誰又能想到,魔天遺留下來的那件衣袍,竟然成了龐堅手中的利器?
「我和魔天之戰,是一場正大光明的戰斗,沒
陰謀詭計,我也沒依仗其祂主宰。」少女臉上笑意驀然隱去,正色道:「祂的敗北,隕落,只是祂技不如人。祂參透醒悟的魔道真訣,不及我對黑暗的認知,這就是敗因。」
「包括淵頤。」
「第二界,便是終點。」
這時,龐堅才笑了笑,指向了雷獄底層,道:「兩界的界壁接連了起來,而墟域就在下方,諸位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龐琳,也出自煉獄。」少女眨了眨眼,笑容狡黠,補充道:「而龐堅,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存世的界神再沒有遲疑,紛紛祭出自己的界神牌,飛逝向坐落于雷獄底部的陌生天地。
四大界神的眸光,齊齊落在了李昱晴的身上,像是發現了什么稀罕事。
祂只是驚愕地望著李昱晴,額頭奇異的「碎星海」越來越亮,內中點點繁星受祂血脈牽扯著活動。
「魔天是我曾經的領袖,是我最欽佩的人物,我留真名在其衣袍,是對祂的至高敬意。」
「圣神醒了!」
一棵飽飲雷霆閃電的神樹,繚繞著雷霆而現,漂浮于龐堅面前。
李昱晴怔然片刻,也就意識到那位對她悉心照拂的命運之神,便是讓星幻敬仰的族內驕傲。
法偈身為最古老的魔神之一,自然是有幸見過黑鳳凰真身的,一想到黑鳳凰當初的恐怖,祂的魔軀和魔魂都在不自禁地顫栗。
「嗷嚎!」
那鳳凰遮天蔽地,散逸的氣息如淵似海,不知真實還是虛幻。
「人族在天外的悲慘境況,莫不是將要成為過去?」
法偈,白姿,還有從天獄而來的禹航,木族的木鐸,都被星幻的舉措驚住。
這里是古妖界,在每一顆碩大的星辰上,都有這個時代的強悍妖神入駐。
「不論如何,請一定不要辜負祂對你的期望!」
將空間傳送陣波動平息,懷疑星幻另有所圖的穆青崖,甚至將「天木劍」祭出,臉色異常凝重:「據我所知,星族神靈在天外眾神中,并沒有參與對我們人族的殘害。閣下……」
煉獄。
心情最為復雜的法偈,一直悶不吭聲,沒有和任何人說話。
法偈咬牙切齒,卻沒有忘記喊停祂的是龐堅。
星幻神色一震,當即確認了李昱晴的身份。
音落,少女憑空消失。
在這里,祂看到了另一個龐堅,還有一個和龐堅長相有著幾分相似的少女。
李昱晴掌心的「命運之珠」,驀地耀出眩目強光。
「你……」
星幻誠摯地說道:「那位出自于星族,被我們所有族人視為領袖和驕傲。祂卻對自己的出身毫不在意,也不理會族內的內務,更是將自己和族群撇清干系。」
「我和你解釋一句,是因為你這位霧海中的魔神領袖,還是一名界神。」少女姿態高冷,冷漠道:「古妖族的淵頤,已重新皈依在我麾下,你進入墟域會見到祂。」
「祝諸位好運。」
「圣神現,我們古妖族的盛世,必然會再次鑄就!」
黎王,朱璣,厲兆天一眾人,也是如臨大敵。
現在,那位向來不喜參與各方紛爭的命運之神,將自己的一片善意拋給了人族的一個小丫頭,這不會是祂的一個態度吧?
木鐸若有所思,旋即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棵借助原來軀體飛速蛻變的嶄新「世界之樹」。
這些在外域星河赫赫有名的妖神,紛紛從自己統御的星辰踏出,朝著一顆荒寂多年的巨大星辰而去。
星幻,顯然就
是這類身份尊榮的人物。
誰能想到多年后,古妖族的黑鳳凰變成了這樣?
智慧之神,洛神,虛空之神,都將人族視為必須鏟除的對象,授意下面眾神格殺。
在很多星辰表面,都有高亢的嘶吼聲傳來。
濃烈的氣血,充塞于每一顆星辰,也彌漫在星空中。
祂在刻意展現力量的龐琳眼皮子底下,內心溢滿了悲哀無奈,卻又死死壓制著情緒。
「星族,領袖,驕傲……」
在冥獄和龐堅有過一番戰斗,與白姿斗的最厲害的法偈,硬著頭皮答話:「你有什么想說的?」
待到那些界神消失,少女之音再現,輕聲道:「哥,小心淵頤,也當心天族的禹航。我感覺你第一界神的權柄,在那墟域中會遭受挑戰,你謹慎一點。」
「嘩!」
他一霎就越過了界壁,從雷獄中消失。
「我也很想知道,殘存在世的幾位界神,在那個墟域會有什么樣遭遇。」
黑發黑眸的白姿,著一件翠綠色的長裙,祂裙角輕輕飄蕩,灑落一片片幽光。
「嗖!」
白姿又驀地想起,龐堅動用魔天衣袍奴役外域眾多魔神的事件,祂笑的愈發放肆了:「好像沒有第一界神的壓制,你也再難撼動龐堅了,對吧?」
「呵呵。」
不斷上涌的污濁異力,已經滲透到了第二界,將陸地、碎地淹沒。
祂魔瞳中燃起了熾烈火焰,幡旗中的眾多洞察者,和魔刀中的孔洞,發出刺耳尖嘯聲。
祂第一個沿著空間縫隙進入另一端。
隕落詭霧海的黑鳳凰,怎么就成了龐堅的親妹妹,怎么會以人族形態示人?
侵占神魂?還是直接奪舍?
大魔神法偈更是又驚又怒。
老玄龜,黑龍王,袁歧,還有冰甲鰻龍這些妖神的腦海,同時傳來不容置疑的宏大神音:「不久后,會有各方外域神靈探索煉獄,你們做好戰斗的準備。」
「命運之神,對人族的一個小丫頭拋出了橄欖枝。即便這丫頭,擁有洞悉未來的能力,可她畢竟是人族出身啊。」
唯有命運之神,對此渾不在意,沒有明確的善惡表態。
「祂真身在煉獄底層,卻以另外一種體態,于雷獄中對我們發起召喚!」
另一端。
星幻沒在意旁人。
「不用。」
「祂在祂的那條路上,走的太遠太遠了,旁人只能去仰望,連接近都不能。」
法偈怔了怔,眼神變得怪異,顯然沒料到龐堅會在這時候,流露出對祂們族群的善意。
過了一霎,法偈點了點頭,一言未發地逸入空間縫隙。
一方荒蕪的星辰深處,有穿山甲裂地而出,瞬間落在氣血濃郁的虛空。
見大魔神法偈心境失控,祂愈發覺得有趣,微笑道:「世事難料,我是想到在我們冥獄時,你被那頭老猿唆使著,對我的族人展開大開殺戒。」
「吼!」
「白姿,你竟敢以此事羞辱我?!」
龐堅尚未開口,白姿反倒忍不住嗤笑起來。
「就是祂啊!這氣息,這種無法言喻的震撼力,除了祂還能有誰?」
「嗚嗚!」
祂額頭「碎星海」內的繁星,排列成一幅圓環般的神秘圖案后,便恭敬地鞠身行禮。
在一番激昂言語后,祂調整好情緒重新看向龐堅,疑惑道:「何事?」
少女并未現身,可她煞費苦心祭煉的奇寶,已被無私地呈上。
「感謝你們幾位大魔神,在關鍵時刻對我的鼎力相助。欒寂對我說了,就是沒那件衣袍的掣肘,你們以后也會助我。」
下一刻,祂便置身于雷電洶涌的雷獄。
「即使祂已隕落,即使我現在因真名和那件衣袍受制于人,我也不曾后悔。」
這時,污濁異力忽然停下,不再向上滲透一絲。
無數光明永駐的天地,星辰,域界,在鳳凰掀動羽翼時被黑暗迅速籠罩,至此進入永恒永夜。
法偈魂體顫栗,神格中都響起了悲憤之音。
如祂們般的超凡存在,一瞬間就辨別出了,在眼前這位長相甜美的少女體內,入駐著的就是那位古妖族主宰!
「這棵樹你帶進去,扎根雷池中會有奇效,你不要和我客氣。」
「古妖族,黑鳳凰!」
「嘩!」
「咻!咻咻!」
當下,在祂就要進入時,龐堅忽然輕咳一聲,道:「法偈。」
星幻心頭一震。
那位,就是被黑鳳凰扼殺,讓整個天魔族群都消沉下來。
見星幻反常尋來,他心生警惕,遠遠喝道:「閣下想做什么?」
龐堅嘴唇蠕動,以傳音魔決將魂念聚攏,只在法偈的腦海回蕩。
「騰!」
「恐怕你自己也沒料到,你會被龐堅招呼過來,和那頭老猿一同探索墟域吧?」
龐堅微笑搖頭,感受著「九天雷神樹」的蛻變,內中雷霆道則的深刻,說道:「主宰之下的神靈,在霧海中的任何天地,都難以和我抗衡。」
汪洋深海內,有蟄伏千萬年的銀鱗巨蛇,盤繞著的蛇軀如島嶼漂浮在海面,猙獰利齒中的蛇信子「嘶嘶」作響。
此念一起,祂在星幻之后,第二個閃入敞開的空間縫隙。
此話一出,無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通體覆蓋著漆黑魔甲,枯瘦如柴的法偈,背后一桿桿幡旗飄蕩,手中提著一把布滿孔洞的魔刀,大口喘著粗氣。
那顆星辰,至今還被無盡黑暗籠罩著,不露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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