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冥族女子。
她身材纖細修長，穿著一件深綠色的衣裙，腰身緊窄，袖筒卻異常的寬松。
她的臉蛋較小，五官卻極為精美，細長眉毛和眼眸透著靈氣，讓她仿若幽谷中的精靈，和山谷、天地融為一體。
這時，她站在巨大的金色蜂巢上方，正仰頭看著龐堅，雙方視線無視重重空間距離的限制。
可在他們之間，其實是有著眾多的碎地和陸地，有呼嘯中的船艦、飛舟，還有神靈和異族戰士。
偏偏，壓根擋不住兩人的目光對視。
這很神奇。
“你們人族，和我們冥族，應該是最牢靠的盟友。”
她泛著晶瑩微光的唇角明明未動，卻有聲音在龐堅腦海響起，“你龐堅，更應該是我們的盟友，你甚至算是我們的一員。”
“因為伱的母親，是我的引路人。”
她將脖頸下的衣襟稍稍往下拉扯，露出了一片白膩，和一條淺淺的溝壑。
還有一塊同樣是“門牌”造型的界神牌！
在看到界神牌的那一刻，龐堅頓時確認了這位女子的身份，想起那位死去的冥獄使者曾經說過，這個時代的界神極力主張和天外的人族真神結盟。
而冥獄的統治者隆迪，卻和她有著不同看法。
此刻的她手持界神牌，在海洋的最底層能夠和龐堅“對視”，依仗的乃是某種玄秘的神魂秘術。
她顯然也是一位強大無比的神靈。
“我永遠不可能和脅迫我的人合作，我偶然所得的那座雷池，也早就有了安排，不會交給任何人。”龐堅以神音回應。
“那就好。”祂輕輕點頭，認真想了一下，忽然勸說道：“這場風暴和你無關，你不該被牽扯在內，我建議你最好離開冥獄。”
“聽說，你和隆迪不合？”龐堅奇道。
“并非不合，只是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我倆有著不同的態度意見。”祂自嘲地輕扯嘴角，道：“就算是當真不合，面對外敵入侵，在現在的局面下，我們也會一致對外。就如你和其他人族真神，面對不同于人族的族群那樣，你覺得呢？”
龐堅表示同意，準備再問幾句。
忽然，一具巨大無比的魔軀，從冥獄的上方天地墜落，猛地現于龐堅的眼簾。
這具魔軀一至，龐堅和那位冥獄界神的溝通，便被一刀斬斷。
是真有一柄魔刀，縈繞著千萬惡念邪念，于龐堅的腦海驟現，“哧啦”劃動了一下。
就一下，他和冥獄界神勾連著的一條條魂之絲線，頓時就崩斷了。
驚醒過來的龐堅，看了這位魔神一眼，立即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魔能潮汐。
“大魔神！”
龐堅瞬間就斷定了，這位顯現于冥獄的魔神，乃是如赫摩天、闐韋一樣的大魔神。
所有大魔神，都是高位神，都是一方天地真正的霸主！
“龐堅，當著我們的面和冥神去溝通，是不是太不將我們放在眼底了？”
這尊通體覆蓋著漆黑魔甲，身形枯瘦的大魔神，面色明顯不悅。
祂有百丈高，頭頂懸浮著一柄布滿孔洞的魔刀，一對紫色的眼瞳燃燒著同色的火焰。
祂瞇眼注視著龐堅，又道：“我和赫摩天并不對路，從來也不承認赫摩天在魔神中的地位，就連被赫摩天養在煉獄的那個魔，在沒有成為主宰之前我也不信服。”
“赫摩天只是在詭霧之外的魔域和魔族中，有著高出于我的身份。但在霧海內，在魔獄和別的獄字天地，我法偈才是魔之領袖！”
“我也是魔獄的界神！”
“所有魔神中的洞察者，聽命的都是我法偈，而不是祂赫摩天。”
自報姓名的大魔神法偈，背后現出一桿桿巨大的幡旗，幡旗破破爛爛的，孔洞中冒出一只只可怕魔眼。
許許多多的雜念和魔魂，從那些魔眼中涌現，用來監視觀察眾生。
也包括眾生的思想念頭！
“龐堅，我們又見面了！”
其中一桿巨大的幡旗中，有一名洞察者嘿嘿低笑，說道：“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能那么快脫離煉獄，笑傲在霧海中。”
龐堅一驚，立即知道對方就是在祈靈禁地出現過，后又前往絕天禁地的那位洞察者。
也是這位洞察者，在雷神禁地說動了雷蒙獸神，害的他差點和一眾歷練者死亡。
“本想在雷神禁地，為淵老將雷池尋到的，沒想到最終功虧一簣。”
九號洞察者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復又振奮起來：“好在你很配合，自己來到了冥獄，站在了淵老的面前。”
“龐堅，你還是把雷池拿出來，交給淵老對付隆迪吧？”其他洞察者七嘴八舌地開口。
“隆迪是冥獄的首領，祂和別的冥獄強者不同，祂對你們煉獄同樣懷有惡意。”
“祂死了，冥獄變了天，對大家都有好處。”
“龐堅，我們霧海中的神靈，對煉獄沒有強烈的惡意。大家都是霧海中的族群神靈，興許可以聯合起來，對那些星河出身的神靈下手。”
“對，我們霧海中的神靈，理當成為宙宇霸主！”
一桿桿的幡旗中，不知究竟是什么來頭的洞察者們，全在對龐堅說話。
祂們的魔音，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符，都帶著蠱惑人心扭曲思想的魔力，都在誘使龐堅乖乖就范。
以龐堅為中心，附近已悄然聚涌了幾十個神靈。
海薇，也來到了這里。
祂和那些不同族群出身的神靈一同，靜靜地望著臉色不斷變幻，眼神閃爍不定的龐堅。
祂心知肚明，一眾服從法偈的洞察者，正合起來施展一種名為“天魔亂心”的秘術，就是要攻陷龐堅的心靈防線。
一旦龐堅心靈失守，雷池，五雷轟，神器幽螢，煉獄的秘密，他自身的秘密，所有一切都會被他乖乖奉上。
“淵老，需要那座雷池。”法偈望了祂一眼。
同為界神，且知道法偈實力和境界的海薇，抿嘴一笑，道：“當然！我們立場永遠是一致的，我自然希望淵老能夠拿到那座雷池，讓隆迪這惡賊伏誅！”
法偈笑著說：“那就好。”
“嗡！嗡嗡嗡！”
龐堅腦海中，神性意識和思緒記憶化作的海洋內，仿佛有數不盡的蚊蠅在叫喚。
他的自我靈智，他清明的思想，如一池子清水被漸漸攪渾。
無數不屬于他的念頭滋生出來。
他想要和本體溝通一番，撕裂一條空間縫隙，將雷池和所有屬于他的神器異寶，統統一股腦地送過來。
同一時間。
第五界的天穹深處，濃稠的魔能深海中，龐堅的本體靜止懸停著。
雷池，五雷轟，幽螢，所有無關之物都被收起。
他在這片魔海中，承受著更多雜念邪念的沖抵，他腦海的神格，他丹田中的那片魔天，被存在于這里的力量一遍遍地洗滌。
心若不純凈，魂若不堅，他將在此墜入魔道。
那位因黑鳳凰而亡，只在煉獄天地留下這么一片魔能異地的天魔主宰，會以自己遺留下來的魔道奧義，催生出另外一個真魔！
如若這片魔天就此消失在龐堅體內，如若龐堅真心信奉魔道真諦，他將于此化魔！
“嗤！”
在他丹田中，屬于雷公的那座雷池，于七塊碎地之上滴溜溜轉動著。
龐堅的晶瑩神格中，有魔念如煙云凝現，有魔魂如絲線生成，皆對應著復雜而高深的魔道真訣。
他心神只要一松懈，煙云和絲線就會永恒烙印下來，從而覆蓋原來的大道法則。
如此，他將只專注于魔道奧義，摒棄所有無關的力量。
可他不愿！
“渾沌海！”
“我天生渾沌海，我的道就是渾沌大道，而不是魔道至理！”
“我以渾沌，但卻并不混雜的力量，在煉獄天地成就為真神！這永遠都是我必須堅守的大道，我渴望完整，如煉獄天地般變幻萬千！”
“我追求的不是一，而是多！”
龐堅在心中默念著，不肯松懈念頭，不肯任由魔海內的魔力擺布。
不知過了多久。
如守得云開見月明，魔海中數以億計的邪念、惡念，還有蠱惑人心的魔念，仿佛在一瞬間消失干凈。
其實并沒有消失，其實一直都在，目前也還在。
只是，再難撼動龐堅的內心！
他那晶瑩的神格中，屬于他的靈魂本源還是清澈的，沒有被魔道邪念沾染，沒有不屬于他的煙云魂絲凝結。
這片令人感到恐懼，能夠抽離眾生惡念邪念的魔海，忽然變得很平靜。
另一邊，冥獄。
“閉嘴！”
龐堅冷著臉突然暴喝。
所有嘈雜的魔音，因他的這一聲暴喝猛地消失。
一桿桿幡旗中的那些魔眼，一位位洞察者全部噤聲。
冥獄中的魔道首領法偈，冷冷望著龐堅，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未等龐堅開口，法偈眉頭一皺，又說道：“不知為何，有那么一霎，我感覺那位逝去的主宰大人，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
祂嘴里的主宰大人，指的自然不可能是別的主宰，而是天魔主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