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自有真情在!嘖嘖,你們這對苦鴛鴦的愛情,真真令我感動不已。”
帶著一張金黃面具,始終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暗鬼頭目,望著形如厲鬼般的歐陽斷海,一邊揮手示意麾下攔截,一邊不忘出言調笑。
歐陽斷海如今這副丑惡模樣,令他心生快意。
他之所以常年佩戴面具,除了他還潛藏在七大家族內部,暫時不能暴露身份以外,還因為他面具下布滿傷痕的臉龐不能見人。
然而歐陽家的這個窩囊廢,卻是七大家族公認的美男子,不知受到多少女子的傾慕。
歐陽斷海和上官琴兩人,男的高大俊美,女的俏麗嬌媚,很早以前就被視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歐陽家和上官家一樣,還都和上界的血月有關聯,他倆又是青梅竹馬,彼此也有好感,小時候就差點私定終身。
很可惜,待到血月下來的人,檢查過他們的修行天賦之后,一切就被改寫了。
血月斷定了他倆,不值得家族耗費資源幫他們脫胎換骨,助他們邁入洗髓境。
這也意味著血月不會接納他倆。
本以為成年后,能夠順理成章結為夫婦的兩人,被家族力量給強行拆開。
在實力至上的此方世界,男人的英俊相貌,并不能算什么優勢,而女人的美貌……卻能換取一些資源。
于是,貌美如花的上官琴,被家族逼迫著和一位修行潛力高的董家人先成婚。
那人除了天賦較高外,別的一無是處,生的還奇丑無比。
不論上官琴如何尋死鬧騰,她最終還是被上官家送到了第四界最強的董家,而她也只是董家給那位族人的一個小小福利。
幾年后,那人死于一次秘地的探索,上官琴又被董家安排給另外一位族人做妾。
她的第二任男人,在進階洗髓境時,也不慎走火入魔而亡。
之后,董家視她為不祥之人,索性將她送回了上官家。
回到家族的她不被族人待見,安排她的一些任務往往比較危險,就譬如這趟岑寂山脈的探索。
“一對薄命鴛鴦。”
不住后撤的頭目,暗暗示意他帶來的那些麾下,讓他們留著上官琴的命。
麾下知其心意,紛紛意味深長地笑著,將上官琴和變得古怪的歐陽斷海圍住。
“這歐陽斷海不值一提,你們不必……”
帶著面具的頭目,看人不人鬼不鬼的歐陽斷海氣勢洶洶,幾個麾下有些膽怯,便要告訴他們歐陽斷海乃七大家族著名的花架子。
可還沒有等他說清楚,他眉頭忽然一皺,神色微變地噤聲了。
他看到面容扭曲的歐陽斷海,施展出血月最低級的“血手印”,掌心一團血紅手印在飛出的霎那,詭異地化為一片血色羽毛。
透著邪異的血色羽毛,竟然重逾萬鈞一般,拍的他一位麾下全身骨頭爆裂。
靈力凝煉的一片血色羽毛,還順勢隱沒到那位麾下體內,如在啃噬麾下的血肉筋骨。
“你們小心點,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帶著面具的這位暗鬼頭目,眼神慎重地,盯著歐陽斷海胸腔的鳳鳥圖騰。
“呼!呼呼!”
歐陽斷海再次發力,兩手在半空胡亂地拍打,就見片片血色羽毛逐個飛出,將那些湊近的暗鬼來襲者一一打殺。
眨眼功夫,在他身旁的草地里,便散落了七八具死狀慘烈的尸骸。
一片片血色羽毛帶著邪惡和嗜血,還在往尸骨里面鉆,而那些被羽毛滲透的尸骨,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
每一具軀身,都變得越來越像歐陽斷海,瘦骨嶙峋的仿佛血肉盡失。
這時,歐陽斷海眸中代表靈智的光芒,也在一點點地潰散。
仿佛每施展一次“血手印”,精煉一片血色羽毛出來噬人,他的自我便會泯滅一分,心中的惡魔就將壯大一截。
“小,小琴,快……快走!”他如困獸般低聲咆哮,眼瞳似在流血,“我撐不了太久!”
被他以這番血腥手段震驚的上官琴,呆愣地看著他,感到無比陌生。
鮮艷衣裳破破爛爛,顯得有些蓬頭垢面的上官琴,沒想到她那向來怯弱的情郎,竟有如此殘暴兇狠的一面。
她前面兩個男人的遇難,雖是她和歐陽斷海合謀,可真正下手者還是她。
歐陽斷海天性懦弱,骨子里就是一個優雅溫柔的男人,且極其的愛干凈,從來不敢沾染血腥。
她無法想象有天歐陽斷海竟能如此的暴戾嗜殺!
“快!”
歐陽斷海瘋狂怪叫著,又向帶著金黃面具的那人沖去,只見片片血色羽毛,從倒在血泊中的暗鬼尸身體內紛紛飛出。
飛出后的血色羽毛,粘合到了他胸前的神鳳圖案,似化為了刺青的一部分。
每當一片血色羽毛回歸,歐陽斷海眼中的靈智就消泯一分,看樣子很快就會崩滅。
上官琴看著他,還有他胸前猶如活物般的鳳鳥圖案,聽著他反復的催促嘶喊聲,終于咬牙跺腳朝著遠方奔去:“斷海,我在約定的地點等你!”
“追!”
她一動,林中另有潛伏的暗鬼來人試圖追擊。
“呼!呼呼!”
歐陽斷海隔空拍掌,頓有新的“血手印”蛻變為羽毛,將那些膽敢追擊的人,一個個轟殺當場。
殺瘋了的歐陽斷海,站在滿地的尸骨中,以一雙魔怪般的暗紅眼瞳,目送著情人的遠去,喃喃道:“你活著就……很好。我這一生,也沒能為你做太多事,這趟被邪魔附體了,反而給了我力量和勇氣。”
他嗜血的眼瞳深處,漸顯解脫之意,不再恐懼那一刻的到來。
不遠處的韓都平,本想趁著歐陽斷海大發神威,也跟著上官琴逃離。
可眼看暗鬼的人眨眼死了一地,弄不清楚歐陽斷海狀況的他,生恐這家伙誤會自己要去追殺上官琴,硬是待著原地不敢動。
“轟隆!”
大地還在震動,以黑水潭為中心的地下裂縫,被撕開的越來越大。
韓都平此刻心急如焚,又怕地底異物沖出,又不敢招惹不知變為什么怪物的歐陽斷海,只好無助地四處張望。
他很快就發現,被周卿塵激發斗志的那些周家仆從,幾乎已全部死絕。
一直呼叫著要暗鬼放行的寧瑤,也沒能成功逃脫,還被一面銀絲編織的巨網兜住。
兜住她的另一個暗鬼頭目,一手抓著麻繩,避開一條條地下裂縫,拉著她和巨網一起在地上拖行,正在向黑水潭的位置而去。
注視著周邊場景的韓都平,忽然發現大地的轟鳴聲,似緩緩地停止了。
他駭然失色,猜測在震動平息時,地底裂縫就會有恐怖涌出。
“嗡嗡嗡!”
忽然,他又聽到從身后黑水潭的方向,傳來了急切的劍鳴聲。
他急忙扭頭去看,就見七柄被晉陽操控的“蟬翼劍”,圍繞著突出水面的那根鳳骨不斷呼嘯,可始終不見龐堅的身影浮露。
“那小子,難道還活著不成?”
韓都平愕然。
水下。
憋氣憋的滿臉通紅的龐堅,通過鳳骨釋放的瑩瑩神光,已能看清身旁的一部分場景,自然也看到了頭頂的“蟬翼劍”。
此刻的他,如果不冒頭去換氣,遲早都會被憋死。
可一旦露頭換氣,他又將遭受“蟬翼劍”的攻擊,他內心遭受著煎熬,默默等候大地裂縫能生出詭異來。
他期待那些以黑水潭為中心,所綻裂的深深地縫內,涌出足以讓暗鬼來人全滅的恐怖!
然而,他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可能出現的恐怖異物。
將眼前這個黑水潭,還有這根鳳骨視為救命稻草的龐堅,漸漸感受到了絕望無力。
“我看到你了。”
一直御劍的晉陽,也因瑩瑩神光的照耀,瞧見有一道身影縮在鳳骨旁的水面下,而且還以手扶著鳳骨。
“既然被我看到了,你難道以為你還能繼續藏匿?”
晉陽瞇眼冷笑。
一柄“蟬翼劍”隨心而動,當即朝著水下龐堅的肩膀刺去,他要將龐堅逼出來,好細致地盤問一番。
眼看靈劍襲來,龐堅趕緊在水下移動身形,試圖避開這柄劍的刺擊。
“噗!”
“蟬翼劍”刺入水中霎那,忽然遭受了千倍的浮力阻礙,刺擊勢頭驟然緩慢千倍。
而且,這柄本在熠熠發亮的靈劍,瞬間變得光芒盡失。
下一刻,這柄被高人煉制的“蟬翼劍”,就如廢鐵一般慢慢向著潭底沉去。
本來躲避不掉的龐堅,看著這柄靈劍從他的左肩旁邊滑落,眼神透著古怪和迷惑。
他沉吟一霎,突然就探出了頭,大口地呼吸換氣。
不等晉陽反應過來,他又是縮回了黑水潭,繼續圍著鳳骨潛藏身影。
“我的蟬翼劍!”
晉陽被黑水潭的詭異給震驚,等他想對龐堅下手時,就見龐堅再次沉入到了水下。
他眉頭緊皺,移步到了水潭的譚邊,蹲下來看著漆黑如墨的潭水。
在那柄靈劍沒入潭水時,他灌入其中的靈力都被侵蝕,他和靈劍的感應被瞬間斬斷。
他不確定是潭水的原因,還是受到鳳骨內釋放的白瑩光芒影響,所以想要親自試一試。
“我明明檢查過的,這黑漆漆的潭水,除了冰冷黑暗看不清景物外,并沒有奇異之處。而鳳骨,也沒什么奧秘存在,不該啊……”
比龐堅、周卿塵更早探索過此地的晉陽,暗暗嘀咕著,突然在潭邊伸出左手,再次感受潭池中的黑水。
他將左手掌伸入潭水,突然炸毛般地瞬間抽回,整個人痛的直冒冷汗。
他那修長如竹節般的左手,只是這么一伸一抽,已不再有丁點的皮肉。
晉陽左手成了一截白骨,一點血和肉都不見,裹著他左手的皮肉、筋脈和鮮血,都被潭水在剎那間腐蝕干凈。
望著白骨森森的手骨,齜牙咧嘴的晉陽,顫栗地吸著寒氣。
突然,他目光陰冷地看向龐堅。
此刻,龐堅將全身都浸沒在了水下,還扶著那根鳳骨。
可龐堅分明活的好好的。
“晉陽,歐陽家的那個窩囊廢,已經朝著你去了!”
佩戴金色面具的暗鬼頭目突然大叫,他發現歐陽斷海徹底失去理智以后,他就不再是歐陽斷海的對手了。
歐陽斷海完全舍棄了他,不再記得上官琴是誰,只是奔著黑水潭而去。
在黑水潭的某處,仿佛有東西一直吸引著歐陽斷海,讓這個形如厲鬼般的家伙,只想盡快抵達黑水潭。
大地的震動早已平息,在那些裂開的地縫深處,并沒有任何恐怖冒出。
“截殺歐陽斷海!”
拖著一張兜住寧瑤的銀絲巨網,身后還跟著幾位暗鬼襲擊者的另一個頭目,生恐晉陽有失,他將那巨網丟下,喝道:“由你們給我將這丫頭帶過來!”
這個暗鬼的頭目,和那帶著金色面具的頭目,都在朝黑水潭飛奔。
兩人,并沒有看見背對著他們的晉陽,一只左手已成白骨。
也都沒有注意到,晉陽正神態扭曲地,死死盯著鳳骨下方的龐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