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胡阮正在院子里練著劍,他心中煩悶的時候,練劍;喜不自勝的時候,練劍;無聊透頂的時候,練劍。也許一生就這樣浪費了也說不準,總之沒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參透一本劍譜更為令人爽快的事!
那種飄飄然欲仙的成就感,不是一般人能與之言二三的,可是周不同。
他在宮中很少遇見周了,于是常買通采買的宮女,把自己帶出去。在宮外的樹林子里,約上一次周,與其痛痛快快地比試一番,直到天快黑了,宮門要下鑰了,他才戀戀不舍地回去。
哪怕周不會說話,他也認定了周是此生的第一個知己。
練劍的時候,他不會糾結自己是誰,更管他周遭紛雜如何,只覺得自己入了宇宙之境界,于太空之上,無窮無盡的空虛之中,自有無窮無盡的妙意,如露亦如電,在瞬間中詮釋著永恒。
煙雨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爽利了,涂山淞在殿內看公文的時候,她在一旁玩兒泥巴,縱然地上被她弄得到處都是,帷幕上,錦袍上,都是她的泥手印子,涂山淞也不惱。
一士兵匆匆上前來,身上背著旗,是三道軍旗,此為軍中要務。
涂山淞皺了皺眉,該來的事情一件都不會少。
他合上了公文,看著下面的人,這樣的士兵不會輕易入宮中,更別說是直接來見族長了。
“你想說,楚國來勢洶洶,正是羅裳親自帶兵前來?”
“是,族長。”士兵呈上軍中文書,青丘的軍防在月國就有駐扎,只因青丘掌握著月國的糧食命脈,月國便與青丘世代交好。
可說什么交好,不管是因為姻親,還是因為糧食,都不是長久之計,也都不過只是虛詞。涂山淞清楚地知道,月國之所以愿意處處忍讓,完全是因為月君那森,他殺光了景國的皇族,所剩不過幾個殘兵敗將,根本不值一提。沒有景人,景國幾百年文化,豈是他一朝一夕就能明白、就能更改的?
他坐不穩江山,再加上多年征戰早就傷了百姓的根基,景國常年積貧積弱,別說是打仗,就是一些地區里的小摩擦,都每每夠他吃一壺了。
這還不說原本就不看好他當政的月國舊臣。
楚國想攻打青丘,勢必要從月國借道,月國也勢必會借。畢竟,即使楚國滅了青丘,壯大了自己的勢力,也鞭長莫及,無法真正轄制青丘。而作為鄰國的月國,卻可以趁此白撈一頓肥肉。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僥幸吞并了青丘,也對月國沒什么威脅,月國之博大,月國將士之驍勇善戰,并不是哪一個國家能輕而易舉戰勝了的。
涂山淞也清楚地知道,為今之計,是楚國和青丘聯手,一起去攻打月國才是,只要在他還沒站穩的時候削弱他的力量,那么日后也不會害怕他養好了兵力,再來攻打他們兩個了。
可他偏偏不想通過犧牲自己的方式來成就自己——通過一場姻親,去換取所謂的太平,對他來說就像是用一個不幸福去換摸不到的幸福一樣,以后會不會幸福,會不會和平那是虛的,可眼前一定不會幸福,一定不會和平卻是真的。
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能舒舒服服地,瀟灑自如的過一生。更何況他也相信,自己有絕對的能力這樣做。
而至于為什么寧愿娶后面那位帶著孩子的不知名姓的女子,也不愿意娶羅裳,他更有自己的一套說法——只有最強者,才有資本自由自在、任性地活。
他這么多年來太無聊了,因此恨不得給自己找些麻煩。
涂山淞將文書放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問道:“帶了多少軍隊?”
“十萬。”
他笑道:“不多。你點五萬,準備迎戰。”
“族長,我們青丘本就不善戰,這樣以少勝多,總是希望不大的!楚國咒術了得,萬一他們撒豆成兵,也不是不可能的。”
涂山淞道:“你便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那士兵不敢言語,只好退下。
士兵剛出去,煙雨就抬起頭來,看著涂山淞道:
“爹爹,”她倒是一點都不怕生,自從知道了自己可以直接叫爹之后,一天都沒耽擱,“您是想以少勝多?楚國和這里很遠,姨母說,遠程必有折損,他們走的時候十萬,恐怕到我們青丘的時候,只剩八九萬了。”
涂山笑笑,摸了摸她的頭:“你這么小,這些打仗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
“我當然知道了,”小煙雨奶聲奶氣道,“我們村里,全是行伍出身,我姨夫,也是赫赫有名的軍事奇才,你們口中那百戰百勝的那森,月君,也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罷了。我看過姨夫寫的書,你們說的這些,都不過小兒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