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長兄遠去，顏芙凝掃了二房三房的人一眼，轉頭回了里間。
如今的國公府是母親當家，二嬸三嬸大抵不敢生事端，但小心提防著總歸沒錯。再則大哥在門口喊一嗓子，大嫂聽見，心里也好踏實些。
張氏與謬氏對視一眼。
礙于此處是南苑地盤，再加在場之人基本都是大房的人，她們不便說些尖酸刻薄之語。只幾個白眼來回，也就作罷了。
坐著吃飯的顏盈盈瞥見，當即出聲：“小心些總是好的，倘若換作二房三房有人生產，我想二嬸三嬸該警惕得連只螞蟻都不許進出了。”
“盈盈這話說得對。”謬氏笑著，算是打圓場，“是該仔細些，萬一下人手腳不夠麻利，又安了什么歹心。”
將問題拋去了下人頭上。
顏盈盈不再理會。
片刻之后，顏弘厚端著碗藥過來，腳步在門口頓住：“妹妹。”
顏芙凝立時過來接托盤：“大哥說句鼓勁的話給大嫂聽。”
“我該說什么？”顏弘厚又緊張起來，轉頭征求元易等人的意見。
元易到底是過來人：“你就說你在外頭守著她。”
顏弘厚扯開嗓門：“可柔，我就在外頭守著，萬事有我。”
顏芙凝會心一笑，轉身去了里間，將湯藥端去床頭。
“什么叫萬事有他？”曾可柔腦門又沁出汗水，碎發粘在額頭上，痛得惱了，“他又能幫上什么忙？是幫我分擔痛的程度，還是旁的什么？”
“他啊，也只會這么說說。”洪清漪拿了帕子給兒媳抹汗。
“光是說就勝過好些男子了。”其中一個穩婆笑道。
另一個穩婆附和：“世子爺心里有世子夫人，像世子爺這樣好的丈夫，世間少見。”
曾可柔一聽，面上有了笑意，雖說還疼著，倏然感覺力氣大了不少。
顏芙凝便端起藥碗喂她。
這時，顏盈盈進了來：“祖父與父親也來了，二房三房也都在。大哥是緊張得不得了，這會子祖父與父親正跟大哥說話。”
說罷，覺得妹妹喂得慢，她便接過藥碗繼續喂曾可柔。
“世子夫人是個有福氣的，國公府上下都盼著呢。”穩婆輕輕撫著曾可柔的肚子，“要把力氣攢到正式生的時候。”
曾可柔“嗯”了一聲，忍著痛很快喝完了湯藥。
眼瞧著兒媳差不多要生了，洪清漪拍拍小女兒肩頭：“芙凝去外頭罷。”
“要我出去？”顏芙凝看向曾可柔。
曾可柔道：“我雖然也希望妹妹在場，但妹妹還是聽娘的罷。”
洪清漪溫柔道：“小女兒家家的，還是去外頭等著罷。”
“是，快出去罷，娘是怕你瞧了往后不敢生了，這可如何是好？”
顏盈盈一邊說，一邊捏住妹妹雙肩，將人往房外推。
走到房門口，趁母親與大嫂不注意，她一把擼起妹妹的袖子，點了點血紅的守宮砂，意思十分明顯。
目下這種場面，未經人事的她還是不看為好。
顏芙凝自是明白，扭頭與床上的曾可柔道：“大嫂，我就在外頭。”
“好。”曾可柔心里很踏實。
懷上孩子多虧了小姑子，而今要生產了，小姑子守著她，她心里便有底。
院中眾人見顏芙凝出來，紛紛迎向她：“如何了？”
“祖父，爹爹。”顏芙凝微微笑了笑，“娘讓我出來。”
“那就出來等著。”顏珹拍拍長子肩膀，“放心，你妹妹都出來了，可見可柔的情況穩著呢。”
顏弘厚頷了頷首，這才放心些。
眾人說了片刻話，顏芙凝便同傅辭翊走到僻靜角落去。
夜深沉。
角落有竹林與假山作擋，黑魆魆的，幽靜。
傅辭翊捏了捏顏芙凝的手：“今夜……”
話未說出口，就被她捂了嘴：“大嫂生產事大，咱們的約定晚個一兩日也無妨。”
“一兩日？”
傅辭翊的嗓音控制不住地拔高。
幸好他的嘴被她捂著，這才不至于被旁人聽了去。
“瞧樣子，大嫂很快會生，那咱們的約定晚一兩個時辰總沒關系罷。”
“嗯。”
可不是他不識趣，而是在他眼里，旁人的事絕對沒有他與她的事來得大。
顏芙凝這才收回手：“別看我在大嫂房中忙前忙后，我其實心里也很緊張。”
“你不光緊張，還害怕吧？”
“嗯。”她頷了頷首，“還是你懂我。”
“我能不懂你？”
他是心疼她。
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去管娘家大嫂生孩子。
想想就心疼。
兩人說了片刻話，就回到了庭院中。
眾人看天的看天，低語的低語幾句，還有幾人陪著顏弘厚踱步。
時辰一瞬一息地過去，倏然間房中女子竭力高喊一聲，緊接著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
“生了？！”顏弘厚高興地幾乎蹦起來，跑到屋門口問，“可柔怎么樣？”
眾人也涌過去。
張氏與謬氏走在后頭，頭湊在一處私語。
“是個丫頭吧。”
“應是個丫頭。”
只片刻，一位穩婆抱著新生的嬰兒出來。
眾人將位置讓給顏弘厚，顏弘厚瞧也不瞧孩子，只問：“我娘子如何？她情況怎么樣，人還好吧？”
聞言，顏芙凝就知道大哥心里滿是大嫂，孩子都不問一句，一直問大嫂的情況。
穩婆笑道：“恭喜世子爺，母子平安！”
“母子？”張氏問了一句，“生的是個小子么？”
“是位小公子。”穩婆將孩子的襁褓打開給老國公與國公爺看，“您二位過過目。”
父子倆瞧了，相繼朗聲大笑。
二房三房之人伸著脖子跟著瞧，待瞧清是個男娃子，面上神情控制不住地僵了僵。
張氏更是嘀咕：“沒想到曾可柔那么柔弱的女子也能生兒子出來。”
她的嗓音很輕，在場之人多的是會功夫的，可謂都聽見了。
顏博簡當場懟道：“二嬸這話聽著像是失望了？”
“我怎么會失望？”張氏不敢再多說。
老國公眼眸威嚴掃她一眼，旋即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咱們顏家后繼有人。”
顏珹拉了顏弘厚一把以作提醒，顏弘厚這才去瞧新生的兒子。
“臭小子……”他想罵的話沒罵出口，轉口欣喜道，“長得還挺像我。”
眾人皆笑。
穩婆很快將嬰兒抱回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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