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霍邱被辛潢攻下之前兩日,潁州衛指揮使于聰便收到了總督行轅的將令。
對于盛正奇將他劃歸辛潢這個敗軍之將指揮,于聰心里是很有意見的。
但將令不是兒戲,雖然他很不高興,但依然整頓兵馬準備南下。
就在這時,經歷司經歷黃彥求見,這邊馬上就要出征了,黃彥找來,于聰還以為是糧草的事情,他也不敢耽擱,很快便讓親兵將黃彥請了進來。
黃彥是南直隸揚州府高郵人,中舉之后考運不佳,因是軍籍,后來便走關系捐了個經歷司經歷的小官。
此刻的他面色緊張,焦急地等著于聰的召見。
不一會兒于聰召見,他趕緊跟著親兵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看見于聰正在穿戴盔甲,他拱手一揖道:“大人!”
“什么事?”于聰頭也沒回,張開雙臂讓侍女穿戴。
黃彥囁嚅了半天不敢開口,于聰察覺到有異,于是轉頭看著黃彥,接著對左右道:“你們先下去吧!”
等侍女和親兵們走后,于聰道:“黃經歷,說吧,什么事?”
黃彥咬了咬牙道:“大人,衛城外有人想見你!”
于聰皺眉:“什么時候了?我哪有空出城去見什么人?老黃你好不曉事!”
黃彥上前小聲在于聰耳邊說了兩句,于聰聽完后目瞪口呆地看著黃彥,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可黃彥認真的臉上似乎并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樣子。
丁聰猶豫片刻后埋怨道:“老黃啊,這時候讓我見他,你是嫌我命長嗎?”
黃彥拱手道:“大人,那位從京師南下,遇到的衛城多了去了,一路上人家怎么走過來的?是誰給了他們糧草?您想過沒有?”
丁聰:“……”
“人家不敢得罪那位,為什么?”
丁聰看著黃彥的眼睛還是不吭聲。
黃彥急忙道:“再說了,那位連璐王都抓了,還有什么不敢做的?您要是一直呆在衛城里,那他也沒閑工夫找您麻煩,可馬上您就要帶兵南下,這位萬一在半路……”
“嘶……”聽到這,丁聰感覺后槽牙都疼了,“他來這里是?”
黃彥道:“謝參議可是那位的師伯啊!聽說了這件事,您說他還不發瘋?”
丁聰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這南直隸的人,誰不知道謝鯤跟徐鶴的關系?如今謝鯤死得那么慘,這位不來才叫奇怪呢。
聽到這,他點了點頭:“老黃,你也是揚州府人,跟那位算是半個鄉黨,我別的不說,只求你到時候幫我說幾句話,借糧可以,但借兵什么的斷不能行!”
黃彥頗為為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丁大人,您放心,老黃豁出去這條命也要幫大人說項說項!”
丁聰聞言拍了拍黃彥的肩膀,啥也不說了!
潁川衛衛城外約莫五里的董莊村,當丁聰騎著馬趕到時,只見村子周圍并沒有兵馬駐扎的痕跡,丁聰頓時松了一口氣。
待進入莊子后,一個年輕人迎了出來:“黃大人,在下錦衣衛南鎮撫司指揮僉事周弼!”
黃彥聞言立刻翻身下馬朝年輕人拱手道:“原來周僉事這么年輕?早聽聞駙馬身邊有一員儒將,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周弼早就習慣了跟地方衛所打招呼,對于丁聰的夸張倒也沒有謙讓,他只笑了笑道:“駙馬和蜀王在村里等您!”
丁聰轉頭看向黃彥,眼中全是驚詫,竟然連蜀王都來了,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說?
黃彥也是一臉無辜攤了攤手。
當丁聰進了院子后,看著堂上的孩童和一名面若冠玉的年輕人,連忙在階前便下拜道:“潁川衛指揮使丁聰拜見蜀王、徐駙馬!”
等他再微微抬頭時發現,蜀王和徐鶴二人竟然同時身著麻衣,頂上的烏紗也用白麻遮了。
至正帝大行,朝野舉哀早就結束了,二人這副打扮,不用說也知道是為了誰了。
待上地堂前,這次離得更近,丁聰就看見蜀王的眼睛紅腫異常,一旁的徐鶴神色冷峻。
這時蜀王開口道:“丁指揮使,現在突入南直的反賊情況如何?”
“回稟殿下,正在霍邱!”丁聰如實答應。
張瓅憤憤道:“潁川衛距離霍邱如此之近,為何還不南下殺賊?”
丁聰趕緊回稟:“殿下,卑下剛剛接到總督四省軍務盛部堂的將令,著我聽從新安衛辛指揮使調遣,南北夾擊霍邱之賊。”
“而卑下在今早剛剛接到辛指揮使之命,正在整軍南下,還未出發便聽說駙馬到了,卑下不敢耽擱,立刻前來拜見!”
說罷,丁聰偷眼看了看徐鶴的表情,只見他面上神色沒有任何改變,讓人看不出深淺來。
張璨見丁聰對答如流,于是便叫他好生報效朝廷云云,說了會話就去后院休息了。
堂上還剩三人,丁聰知道,蜀王一個小童當然好應付,真正難對付的是眼前這位駙馬。
堂上氣氛一下子陷入凝滯,一直沒開口的黃彥這時道:“駙馬,丁指揮使聽說是駙馬來了,于是立刻放下手頭軍務前來迎接!”
他說完后,丁聰本以為徐鶴會立刻表揚他一番,誰知堂上的徐鶴仿佛睡著了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就在他準備抬頭確認的時候,誰知徐鶴突然道:“賊焰愈熾,竟再次突破盛部堂的圍堵來到南直,總督行轅準備如何應對?”
丁聰本以為這位會大道理說一通,然后哭訴自家師伯被害一事,誰知對方竟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丁聰松了一口氣回道:“盛部堂調新安衛與光州千戶所從霍邱南堵截,著我從潁川南下兵臨淮水防守濱淮重鎮潁上。盡量將賊消滅于淮河之源勿使流毒南直!”
堂上的徐鶴點了點頭:“丁指揮使可需要助力?我部龍驤衛奉旨護送蜀王就藩,路過此地,既然恰逢大戰,也愿為朝廷分憂。”
聽到這丁聰頭都大了,他最怕跟龍驤衛和這位駙馬攪合在一起,于是連忙回道:“謝駙馬援手之恩,我部人馬扼守淮河北岸足矣,不需駙馬援手!”
他戰戰兢兢說出此言,本以為徐鶴會大怒,誰知徐鶴竟然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亂盛部堂的部署了,不過我部南下,糧草還需潁川衛接濟一些!”
丁聰聞言頓時松了口氣,能用錢糧把這群瘟神打發走那簡直太妙了。
“沒問題,下官馬上就去安排!”
徐鶴起身拱手道:“那就謝了!”
丁聰直到走出董莊村時還不敢相信,徐鶴竟然這么好說話,他轉身對黃彥道:“你這個老鄉可惜了,倒是個講理之人,沒有胡攪蠻纏!”
黃彥落在后面,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丁聰這時才問道:“對了老黃,徐駙馬是怎么會先找到你的?你雖是揚州府人,但高郵距離海陵還有段路呢吧?”
黃彥道:“倒是忘了告訴大人,我與徐駙馬的少年好友,一個姓錢的商人私交甚好,家人曾在駙馬鄉試高中時上門賀過!”
丁聰嘆了口氣,轉頭對黃彥道:“可惜啊,要是一個月前,你還能走走這位的門路,前程一片光明,現如今……還是趕緊撇清才是上策啊!”
黃彥聞言,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