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消息,頓時讓楊博驚得怔在炕上半晌沒有動作。
好在范碭追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就是半個時辰前,吳興邦乘車從內閣返回府中休息。
可馬車行至半路,突然被一伙人當街沖出攔了。
那伙人全都蒙面,攔下馬車后二話不說直接殺人!
吳興邦哪能想到,自己下值回府的路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刺。
吳府的一個馬夫,兩個隨從瞬間被殺。
隨侍在身后的張從云也被一刀砍死在馬上。
吳興邦還想大喊呼救,誰知聲音還沒喊出,就被蒙面人沖進馬車,一刀給結果了。
這些都是在街上發生的,無數百姓親眼目睹。
“抓到那些蒙面人了嘛?”楊博終于醒過身來。
來人躬身道:“那些刺客一擊便四散而走,等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到場后,這些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楊博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一拍炕上的小幾罵道:“給老夫備轎!”
吳興邦府上。
“父親……”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劃破天際。
院中,吳汝梅抱著父親的尸首放聲大哭,一旁的張文奎在一旁小聲安慰。
楊博、徐嵩等一行人正是這時踏入吳府。
吳汝梅見到兩個閣臣,眼光延伸至他們身后,見秦硯不在,頓時眼睛都紅了。
“楊閣老、徐閣老,您要給我們吳家做主啊!”
楊博和徐嵩黑著臉。
楊博勸道:“濟元,你節哀,朝廷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徐嵩嘆了一口氣道:“濟元,你身體不好,切莫哭傷了身子,這樣你父縱使在地下也難安吶!”
吳汝梅當即跪倒在徐嵩面前道:“小石公,你與我家乃是鄉黨,您與我父相交三十余載,這次死去的從龍先生,更是您的妻弟,求您為我吳府主持正義,將那秦硯老賊捉拿治罪!”
徐嵩看了看四周,臉色嚴肅道:“濟元不可胡說,吳閣老被刺殺,兇手還未抓住,你怎么能斷定就是秦閣老所為!”
吳汝梅“唿”地站直了身子:“定然是他,不是他還能是誰,秦硯老賊貪贓枉法,我父為朝廷計,為百姓計,彈劾他們父子,老賊之子身死,沒想到老賊卻死而不僵又來禍亂朝綱。”
“臺閣彈章紛入禁中,老賊便以為是我父所為!”
“所以才當街刺殺,血濺當場!”
不得不說,吳汝梅的分析調理有據,吳興邦自從見至正帝要收拾秦硯便落井下石,召集黨羽彈劾。
秦闕之死,少不了吳興邦的助攻。沒想到韃靼圍城,齊王弒兄監國,卻讓本來已經毫無報復希望的秦硯返場。
秦硯借用京中缺糧,展開對吳興邦一黨的二番戰。
吳興邦雖然唯唯諾諾,但暗地里卻在楊博意外上位后召集人手反擊。
接下來的事情,只要是個人就會順理成章猜測,秦硯魚死網破,直接生理消滅對手。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心里都是這么想的。
只不過,因為沒有實際證據,沒有人敢宣之于口罷了。
就在這時,門外又走進來一群人。
只見秦硯在龔有為的攙扶下走進吳府。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吳汝梅見到“殺父仇人”頓時脖間青筋直跳,沖上去就要跟秦硯拼命。
周圍人連忙將他攔下,吳汝梅紅著眼,怒聲罵道:“秦老賊,你殺我父,我與你不共戴天。”
徐鶴的同年,榜眼張文奎拉著吳汝梅苦勸道:“濟元,怒急攻心,你身體不要了?”
吳汝梅哽咽道:“殺父之仇,應光兄,你叫我怎么忍?”
這時,國子監祭酒,吳興邦的好友唐煉也站了出來,指著秦硯的鼻子罵道:“老賊,你派人當街行兇,竟敢堂而皇之來這吳府,我唐煉今天拼著命不要,也要為閣老報仇!”
說完,堂堂國子監祭酒唐煉竟然拿起吳興邦靈前的銅燭臺就朝秦硯沖了過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厲喝傳來:“住手!”
眾人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楊博黑著臉道:“唐煉,你身為國子監祭酒,動不動就喊打喊殺成何體統?”
“楊閣老,你難道要包庇此賊嗎?”唐煉怒目圓睜,毫不退讓。
楊博冷冷看著他道:“吳閣老身隕,究竟是何人所為還要再查,你這樣沖動,我必親自上折彈劾于你!”
說完,他瞪了一眼東城兵馬使孔攜:“還愣著干什么?”
孔攜這才如夢方醒,趕緊親自帶人拿了唐煉手里的燭臺。
看到這一幕,吳汝梅突然放聲大哭道:“父親,父親,您睜開眼看看吶!”
“張修撰,你扶著吳公子進內院休息一下!”楊博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對張文奎道。
張文奎躬身一禮,便拽著吳汝梅下去了。
楊博這才轉頭看向秦硯,只見秦硯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來到吳興邦靈前上了三炷香、站了一會兒后便轉身離開了。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老賊竟然不留一句話就走?
話說他不應該狡辯一下嗎?
“老賊狂妄!”
“我必上本彈劾他!”
“這般舉動,簡直視我大魏官員何在?”
楊博見此,頓時臉也黑了,他揮了揮手,趁著秦硯還沒出府大聲喝道:“去,拿我的帖子入宮,請皇后下旨錦衣衛郭珠,讓他徹查此事!”
攙扶著秦硯的龔有為雙手一顫,但還是強裝無事跟著秦硯出了吳府。
來到府門外,秦硯看著前往對龔有為道:“你也覺得是老夫所為?”
龔有為沒有說話。
秦硯突然“哈哈”大笑:“你們可真是高看老夫了!”
說完,就在龔有為與周圍致祭官員詫異的目光中登上了馬車。
不遠處,一雙眼睛看著花園胡同里的這一幕,轉頭對身邊人道:“吳興邦已死,該走第二步棋了!”
那人身后一個影子拱手道:“已經聯系好了,過兩日,吳興邦這件事稍稍平息下去,那人自會發動!”
為首那人點了點頭道:“好!”
雪再次落下,落在泥水滿地的花園胡同內的車轍上,轉眼便從雪白變得烏黑。
遠處吳府哭聲一片,紙錢漫天,跟大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