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道理,現在的龍驤、豹韜二衛,得用之兵,只有賀宇帶來的兩千多人。
別的要么是苦哈哈的奴隸,要么是剛吃上飯的伐木工。
現在馬蘭峪關的韃靼兵到底多少人還不知道,可馬蘭峪本就易守難攻,用兩千人去攻打有只多不少敵人的關隘,這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徐鶴有些頭疼,沒想到京衛新建后的第一仗就是地獄難度。
要說能不能不管不顧,其實是可以的。
現在擺在徐鶴面前有幾個選擇。
按兵不動,反正自己編練的新軍只是草創,讓這群新兵去跟兇悍的韃靼人拼命,這無異于以卵擊石。
按兵不動最少能保存實力,不要一仗拼光了兩衛,等將來兩衛練成,顯然用處更大。
第二個選擇是調兵南下,甭管能不能追上韃靼人,但我追了,追不上,朝廷你總不能說我光吃糧食不做事吧?
這個選擇最安全,順風跟著撈功勞,逆風跟著一起縮頭,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地頂著,應天府這地兒,比他位高權重的一板磚能砸死一群。
第三個就是先奪回馬蘭峪關與鲇魚關,給關內的韃靼人來個關門打狗。
這樣最不討好,但于國最為有利。
為什么不討好呢?
因為勤王勤王,皇帝都看不到你來京師,你功勞自然大打折扣。
但滅掉馬蘭峪的敵人,又是讓韃靼人軍心惶惶的重要一步。
還有第四個選擇。
帶兵直撲關外韃靼人的駐牧之地,學霍驃騎……
好吧,想想激動一下就算了。
自己那點新兵,別走一半路,敵人還沒找到,就跑散了一半。
可他想了半天,心里也沒有個好的辦法。
這時,譚倫突然去而復返,見到徐鶴道:“大人,剛剛咱們是不是都忘了點事?”
徐鶴皺眉道:“什么事?”
“這應天府滿地都是衛所,當兵吃糧的可不止你這三千多人吶!”
徐鶴聞言眼睛一亮,是啊,他總想著衛所兵不堪一擊,但衛所兵再爛,但那也是兵啊!
更何況,附近還有薊鎮這二十萬的邊軍呢,兵,大魏朝不缺,但怎么把這些人弄過來,跟著自己一起去馬蘭峪,這才是個問題。
“就以你駙馬都尉的身份,還有你前軍都督府經歷司經歷的身份,這兩個身份,想要調動薊鎮的邊軍肯定不行!但讓東勝右衛暫時聽命與你肯定沒有問題!”
“東勝右衛是后軍都督府管轄,再說了,沒有兵部的調令,誰敢開拔?”
“現在這都什么時候了,處處都要顧及,那就什么事都別做了,大家直接守著帽兒山等結果的嘞!”
徐鶴沒想到,譚倫竟然比他還要激進。
一番權衡之后,徐鶴終于下定決心:“讓陳應詔去,他是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再拿上我的名帖!若是東勝右衛不肯出兵,那……”
徐鶴凝眉,面沉似水道:“實在不行,那就殺了!”
等寫好名帖,徐鶴將陳應詔叫了過來。
對方聽到徐鶴與譚倫議定好的方案大吃一驚。
說實話,他在南直隸衛所,雖然有勇有謀,但有的更是識情知趣的官場之道。
他沒想到,這次說不定竟然要對一衛指揮使下殺手!
陳應詔猶豫了。
徐鶴看出這個官場上的老油條心中不愿前往,怕被秋后算賬。
于是他便給陳應詔吃了顆定心丸道:“你放心,兵部是我大伯管部,事后我會讓他出具一份調兵的移文。”
“若是你再不放心,我現在就寫折子,說明是我讓你去的便是。”
徐鶴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應詔就算再不想去,也只能硬著頭皮前往。
陳應詔這邊去了,足足兩個時辰之后方才回來。
進帳時,徐鶴就見他面帶笑容,徐鶴心中一喜,知道事情妥了。
問了此去情形,陳應詔高興道:“我方才知道東勝右衛的指揮使錢右彬竟然是我們南直隸鳳陽府壽縣的老鄉!”
陳應詔祖籍是鳳陽壽縣人,徐鶴也是第一次知道,不過陳家肯定早幾輩子就從壽縣出去了,這位竟然還能依此拉關系,徐鶴不知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憂。
有這么個滑頭下屬……哎……
陳應詔從東勝右衛借來了一千多兵,而且,不知道陳應詔是怎么忽悠的,東勝右衛的錢指揮使,竟然將整個東勝右衛的火器兵全都借給了陳應詔。
甚至,還帶了兩百匹戰馬。
這一下,就連譚倫都不可思議地看向老陳,這家伙,屬實是個人才啊!
如今有了一千戰兵,而且配備戰馬火器,徐鶴頓時心里有底多了。
但新兵和衛所兵的戰力,他屬實不敢太過相信。
于是徐鶴還是用個老招兒,筑營挖壘。
曾國藩的小竅門,結硬寨,打呆仗。
先派李滿柱帶著手下,把鲇魚關那一百多韃靼人給趕走。
然后借由鲇魚關向西,襲擾馬蘭峪。
當馬蘭峪的韃靼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關墻之上時,他們借用可以裝卸的木柵,在進出馬蘭峪的沖口處設寨。
你馬蘭峪不是給韃靼人留后路嗎?
我就像一根魚刺扎進你們的氣管里,你若是來攻,那我火器伺候。
你若不來攻,那你這退路可就成笑話了。
可能這種打法看起來很傻,一點都沒有演義里智計百出、斬將奪關那么刺激。
但這就是現實,戰爭,往往最多的就是制約,就是拉鋸,就是我奈何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
最少,如今的京衛,這是最優解。
既已定計。
徐鶴坐鎮老營,讓陳應詔和賀宇帶著龍驤衛最有戰力的兩千人匯同東勝右衛的一千人出發了。
臨行前,還帶走了營中大部木蒺藜與拒馬,周弼苦心讓工匠制作的簡易營壘木柵也被板車拉走了。
等他們走后,瞬間,老營里空落落的。
自從馬蘭峪被破,韃靼軍南下已經整整一天,徐鶴算算時間,北虜應該已經到達通州,也不知道自己派去京師的人到沒到。
徐鶴走出營帳看向西南方,口中默默道:“北京,堅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