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第二天,徐鶴想想不行,決定還是把鐘祥的猜測挑明。
徐鶴知道,徐嵩是知道朱家之事的。
但朱厚熜這個興獻王旁支繼位,那是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中的事情。
自己沒辦法直接跟徐嵩道明。
于是,他想了一個辦法,對徐嵩與謝鯤道:“大伯、師伯,前陣子,海防營押解吉王府搜來銀兩的人入京,他跟我說了個消息!”
“哦?”
“他說在合肥時曾抓過一個俘虜,聽說是從湖北鐘祥來的,據那名俘虜交代,據說他在老家不少少年人都加入了反賊的隊伍!”
“故而我猜測,鐘祥本地估計有反賊活動,他們能蠱惑那么多本地年輕人造反,就算老巢不在鐘祥,當地也肯定有反賊的頭目,甚至是朱家……”
徐嵩聞言驚訝道:“此事當真!”
徐鶴點了點頭,謝鯤追問道:“那個反賊呢?現在在哪里?”
“傷重不治,很快便死了!”
“死了?”謝鯤一拍大腿惋惜道:“這件事你怎么不早說!”
徐鶴慚愧道:“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今天是在輿圖上看到鐘祥這個地方,方才記起這事!”
謝鯤還要再說,這時徐嵩擺了擺手道:“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轉頭對謝鯤道:“子魚,你記性好,荊西分巡道兼沔陽兵備道是什么人?”
謝鯤脫口而出道:“傅熙悅,字商佐,山東高唐人,至正十七年二甲進士!”
說到這,他小聲道:“秦硯的人!”
徐嵩點了點頭。
沔陽兵備道一般都兼任荊西分巡道,這個官職管理荊西各處兵備,而且還統轄荊門、德安兩府屬以及臨近嘉魚等八縣。
駐地就在鐘祥南邊的沔陽州,沔陽兵備道手下還有水軍,若是鐘祥真得有變,他從襄水北上,一日便可到達鐘祥。
徐嵩叫來下人,手寫一個條子,讓他遞去內閣交給秦硯。
之前,他已經針對湖廣做出了大量的部署,沔陽兵備道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要想重點看顧一個地方,就要給當地官員上點強度了。
上強度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的后臺秦硯親自去信。
而秦硯那邊看到徐嵩遞來的條子后,倒也不像、電影上的壞人似的,抓著條子冷笑一聲,一扔了事。
秦硯可不是傻子,朝廷里最懂兵事的就是徐嵩。
既然他專門寫條子來提醒,那就說明鐘祥確實非常危險。
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考慮,秦硯都會重視起來。
他很快就給傅熙悅寫了一封信,強調了這件事,并且還讓他派人去鐘祥悄悄探訪以備不測。
寫完信,讓人八百里加急送出之后,秦硯坐在幾上惆悵不已。
他跟徐嵩現在關系幾乎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兩人除了公事上的來往,私底下見面幾乎不說話。
原因自然是因為徐鶴的事情。
但打亂秦硯之后的計劃才是他不滿的主要原因。
他原本想捆住徐家,保全秦家的希望破滅了,如今的他每日都處于惶惶不安之中。
皇帝當然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徐家也不過是殃及池魚罷了。
可他就是不能釋懷,或者不敢釋懷。
徐鶴這小子尚公主的事情,這里面會不會有皇帝故意拉攏徐家的意思?
這誰也說不定。
拉攏徐家,也就是告訴他,別跟徐家走太近,走太近自然要收拾你們其中之一。
至于收拾誰?
在徐鶴尚公主之后,這個對象已經不言而喻了。
所以他現在不僅不能跟徐嵩走得近,甚至還要跟徐家交惡。
這才是皇帝最想看到的結果。
可是……
這樣一來,自己致仕之后,誰來保全秦家?
如今,這成為一個大問題了。
徐鶴這邊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不是他一個從六品的小官能決定的了。
銷假之后,他又進入到了每日上下班打卡的枯燥時光。
現在他每日回到家中,跟公主和顧姐姐說說話,寫寫詩,日子過得倒也不錯。
家中很愜意,但衙門里就糟心了。
如今因為他的身份,導致在衙門里,閑言碎語很多。
別以為男人不碎嘴,尤其是讀書人,陰私里搗鼓別人的人多了去了。
張騰霄不止一次提醒他,在衙門里一定要謹言慎行,不少人都在觀望。
觀望什么?
一是看這位年輕的狀元公、駙馬爺會不會出錯。
所有人都想看年紀輕輕便大登科、小登科,得尚公主的徐鶴笑話。
另一個,他們也在觀望,到底朝廷怎么安排徐鶴。
按道理講,除非皇帝十分信重、寵愛的駙馬,別的都是打發去做個閑官養起來。
他們在等,等徐鶴到底是調往別的衙門,比如武閑職,亦或是還在翰林院熬資歷。
這兩者,前者,徐鶴這個人就算廢了。
后者,大家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三年一考,總要糾出點毛病來,讓你好好一個超品大員別來跟我們這些小翰林搶飯碗。
徐鶴深知這些人的想法,所以每日進了衙門,即使休息,也只在院子里放松放松,絕不去別人的地界兒說三道四。
可是僅僅這樣還是不行,閑話越來越多,后來徐鶴干脆放松,只當做沒有這種事。
眼紅嘛,人之常情。
閑時他還去落城,看望看望譚倫與蘇搖光。
雖然二人身邊沒有看守,但二人也并沒有離開。
君子就是君子,徐鶴給予他譚倫信任,譚倫便投之以李,報之以桃,說不走就不走。
或許,這就是很多君子被欺之以方的原因吧。
可當徐鶴問起鐘祥的事情時,對方卻仍然一問三不知。
顯然,一塊冰,到這會兒,還是沒被捂化,且水磨著呢。
譚倫這個人很有意思。
現在每日只研究些戲文、唱腔。
徐鶴有次問他:“現在已經絕了讀書人匡扶天下的念頭了?怎么還真就每日里唱戲了?”
譚倫卻無比認真道:“處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情,想多了反而不美,比如在下,階下囚,雖蒙大恩,未得枷之,但也不要去胡思亂想,安步當車,每日里休息休息不也很好嗎?”
徐鶴一聽,愈發覺得譚倫這個人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