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你說什么?姚笛到了?”
沈府的書房內,沈翰陰沉著臉看向灰溜溜回來的沈宏。
沈宏一臉委屈道:“老爺,都是唐順之搞的鬼!我看他收了禮單,以為他會看在您的面子上傾心幫忙,誰知他表面上答應下來,實則不知怎么地找了姚笛過來壞咱們府上的好事!”
這時,一旁坐著的沈瑄道:“唐順之跟我們無冤無仇,為什么會壞我家好事?是不是他知道了……”
倭寇兩字他沒有說出口,但在座的人都已經猜到了他想說的。
沈宏連忙道:“二少爺,不可能,確實,官府抓到了幾個假倭,但那些人都不知道是咱們的布置!”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道:“對了,老爺,二少爺,我在湖州聽說了一件事,據說唐順之邀請徐鶴去湖州游覽,不知怎地,徐鶴似乎被太湖水寨的人誤打誤撞下給抓了!”
“徐鶴?”
“亮聲?”
聽到這個名字,沈家父子倆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
“怎么哪里都有這個徐鶴?”沈翰臉色更加陰沉。
沈瑄連忙道:“那亮聲有沒有事?”
沈宏搖了搖頭:“聽說后來被救了出來,但具體的消息不是很清楚。”
突然,沈翰眼中寒芒一閃道:“你說他被太湖水寨的梁喬給抓了?有沒有抓去水寨?”
沈宏搖頭道:“這個就不清楚了,我也是無意間聽府衙里的人說的。”
“蠢貨!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去打聽嗎?”沈翰劈頭蓋臉罵了沈宏,然后道,“去,現在就派人再去湖州,把這件事打聽清楚了!滾吧!”
當管家沈宏跌跌撞撞從書房里逃出去后。
沈瑄皺眉道:“爹,你的意思是,亮聲知道了我們籌劃,然后才說動荊川先生?”
沈翰不答,拿起筆在案上寫寫畫畫起來,片刻后,他一把將筆丟在案上,這才回道:“不知道,等那幫倭寇跟我們聯系后就知道了!”
沈瑄聽到這話,很是反感:“爹,我覺得,跟倭寇合作就是與虎謀皮,萬一被人抓住證據,咱們沈家立馬就是傾覆之禍!”
沈翰看了一眼二兒子不悅道:“你以為你現在長大了,也開始幫府里做事了,你就什么都懂了?”
沈瑄連忙站起躬身道:“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沈翰冷哼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父親這些年像是掉進了錢眼里一般?”
沈瑄看了沈翰一眼,沒有說話。
這時,沈翰道:“那你覺得我做的這些事,你爺爺知不知道?”
沈瑄搖了搖頭:“爺爺早就不問世事,他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
“哈哈哈……”沈翰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說你爺爺不知道?”
看著沈翰這副癲狂的樣子,沈瑄感覺心中一陣恐懼,這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父親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向來不肯逾矩!可……
沈翰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才對沈瑄道:“當年你爺爺在內閣頗受當今陛下信重,權勢可不是現在的秦硯可比,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爺爺為什么六十歲就從首輔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沈瑄心中暗道:“爺爺還不是為了給你騰位置?”
當年沈默任內閣首輔時,沈翰是禮部左侍郎,眼看著考滿轉遷在即,卻因為朝中有閑話傳出,說沈家一個閣老,一個尚書,將來這朝廷都是沈家的一言堂了。
故此,沈默才主動退位讓賢,辭去了首輔的位置,給兒子的前途騰出進步的空間。
但沈瑄聽剛剛沈翰的說法,似乎這其中還有隱情?
沈翰看了看兒子,突然小聲問道:“原揚州知府周頤,他是怎么死的?”
沈瑄皺眉道:“邸報上不是說,他們是過江時被人滅門?周頤是秦硯的人,秦硯也許害怕周頤入京,抖落了什么事情出來,所以才中途除掉這個隱患!”
沈翰淡淡地看了一眼兒子,然后道:“不是秦硯!”
沈瑄詫異道:“那是誰?”
“是我!”
沈瑄恍若頭頂響起一聲炸雷,整個人心神巨震!
“是爹你找人下的手?為什么?”
沈翰道:“因為周頤明著是秦硯的人,實則是我的人,不,應該說,他是皇帝的人!”
“什么?”沈瑄驚得從座上忽然站起,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沈翰。
沈翰冷笑道:“你現在知道,咱們這位陛下為什么讓你爺爺致仕榮養了吧?”
沈瑄呆呆地看著沈翰,一字一頓道:“您是說,咱,咱們家其實都是在給皇帝賺錢?”
沈翰嘴角牽出一絲冷笑:“不然,你覺得他這么多年修道消耗巨萬,還不動用朝廷的銀子,這錢,從哪來的?”
沈瑄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一點,對沈翰道:“不對,私鹽這件事上,既然是我們家慣給他賺銀子的,他為什么還要給海陵徐家的機會?”
說到這個,沈翰突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起來:“這個老東西覺得我們沈家跟著賺了不少錢,不放心把什么事都交給我們,所以就動了心思,想扶植徐嵩起來跟我們家分庭抗禮,誰知,哈哈哈,誰知最后徐嵩壓根不給他面子,直接把綱冊名額給了我們家!”
沈瑄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有這種隱情。
沈翰這時冷笑道:“你說這老東西是不是很絕情?我們這么多年幫他賺了多少銀子?我就想回內閣,可他寧可選擇駁他面子的徐嵩也不愿選我這個為他賺銀子的自己人!”
“這次更是害怕我們手伸向絲綢,專門拍王吉那個老烏龜的干兒子來敲打我們!”
這些話,沈瑄聽得心驚肉跳。
皇帝啊,父親竟然稱呼“老東西”,萬一被人聽去,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
沈翰看兒子那副惶恐的樣子,突然感覺索然無味:“所以,你也別太較真了,通過這次內閣的事,我算看清了,只要我們頂著他的名頭,他就只能敲打,但不能對我們沈家太過分!”
“我是沒希望了,但你大哥說不定將來還有入閣的一天!”
“所以,你懂現在我們應該怎么做了嗎?”
沈瑄茫然地搖了搖頭,今天的信息太多了,他腦子嗡嗡的,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沈翰淡淡道:“給那個老東西賺錢,每年糊弄糊弄事罷了,混過去就成,但咱們自己也要為后面的事打算了!”
后面的事是什么,沈瑄不知道,也不敢問,但他在離開書房時看見,父親剛剛在案上寫的字。
徐鶴二字上畫了個圈圈,旁邊點了很多點,又在旁寫了老東西和暫不動這兩行字。
沈瑄心中一驚,原來剛才父親對徐鶴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