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原本一場劍拔弩張的筵席,最后卻因為姚笛的出現變得賓主盡歡起來。
絲商們因為背靠了大樹,那是真的高興。
至于沈宏的笑容是不是因為高興,那就不得而知了。
吃完飯后,絲商們興高采烈地走了,他們紛紛提出,要等明天登門拜訪姚大人。
姚笛一一微笑點頭,態度和藹。
沈宏見事已至此,也只好告辭。
姚笛見他要走,最后提醒了一句道:“我剛剛交代你帶的話,你記住沒有?”
沈宏心中腹誹,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好連忙道:“記住了,記住了!”
“那就去吧,我跟荊川先生說幾句話!”姚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沈宏見狀,連忙告辭出去了。
等過了好一會兒,姚笛這才開口道:“解元公,出來吧,你準備聽多久的墻根吶?”
果然,剛剛還在院外的徐鶴,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去了后院,只見他一撩簾子笑道:“姚公公、荊川先生!”
唐順之笑道:“你怎么跑后面去了?”
徐鶴在殘席前坐下后笑道:“剛剛在外面接到姚公公,然后便去后面聽聽公公大發神威了!”
姚笛這時終于露出今晚的第一次笑容:“解元公,你不想得罪沈家,倒是拉著我出來頂雷,可惜是些殘酒,不然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唐順之聞言,連忙道:“姚大人,這都是我的主意!不怪亮聲。”
姚笛嘿然一笑,不置可否。
徐鶴苦笑道:“以沈家的勢力,說不定早就知道我在湖州了,就算這件事不是我籌劃的,以我跟他家的關系,這筆賬最后也會算我一份的。”
姚笛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不過姚某有一事不明,為什么你在給老祖宗的信里,會提出讓我出面解決此事呢?”
姚笛看著徐鶴的眼睛,顯然沒把唐順之剛剛的解釋放在心上。
徐鶴笑道:“三大織造提督太監,只有您才是奉公守法、為民請命之人,所以我跟先生一商量,這不,搬來了您這尊菩薩。”
姚笛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我可不敢稱什么菩薩,就算這次有什么功德,那也是陛下和老祖宗的。關我姚某人何干?”
突然,他笑道:“解元公是看了邸報吧?”
徐鶴與唐順之對視一眼,心說此人竟然如此敏感。
沒錯,徐鶴請來姚笛,就是因為邸報。
因為上次邸報中,在徐嵩請開海禁的下面,就有彈劾南局和浙局提督太監的消息。
一共織造三大局,單拎兩個彈劾,他姚笛雖然風評甚好,但又不是圣人,為什么最討厭宦官的言官們不摟草打兔子,一并把姚笛給整了?
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些折子,其實就是姚笛的授意。
有人說,言官怎么可能跟宦官沆瀣一氣?
嘿嘿,那人家姚笛這么多年來在士人中養望到底是為了個啥?
不就是跟文官卿卿我我的敲門磚嗎?
所以眼前這位,已經不能用厲害來形容了,其人布局之遠,看事之準,絲毫不遜于內閣里的那幾只老狐貍。
這也許就是王吉選他做接班人的原因吧。
還有人要問了,這請開海禁,與織造局的提督太監被彈劾,又有什么聯系呢?
有,而且很大。
市舶司是官方貿易機構,相當于后世的海關與皇家對外出口貿易局!
國朝以前也是設置過市舶司的。
但那時候的市舶司權責就是上面說的那樣,海關、對外出口貿易局的一把!
可到了這時候,假如市舶司重啟,那就肯定因為海道活動的日益猖獗,對船只運輸安全提出更高的要求。
為了有效應對海道倭寇,徐嵩提議,松江市舶司直接劃歸南直隸領導,并且專門設立巡改司,用以負責海上安全的督查和巡查。
加上市舶司本來用來查稅的軍丁,這些其實也是很重要的一股武裝力量。
以皇家的尿性,這么賺錢的部門,還有自己的軍隊武裝,怎么可能棄之不聞不問?
所以,姚笛從宮中得到消息,知道徐嵩上奏的事情后,立馬就意識到,這是個上升的機會。
織造局雖好,但那是循吏才喜歡的崗位。
按部就班,幫老板賺錢即可,出不了大成績。
可市舶司就不一樣了。
這個衙門剛剛恢復,朝廷上下的眼睛全都盯著那呢,要是能參與一下,在里面混出點名堂來,宮里立馬就能注意到你姚笛是個能人,會辦事!
而姚笛為什么要找人彈劾那兩位呢?
難道他就這么自信,自己能提督市舶司?
還真有可能。
徐鶴那天就跟唐順之解釋了其中的彎彎繞。
首先,市舶司有朝廷官吏管轄,提督太監只是負責監督,當皇帝的影子。
權利大嗎?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全市舶司加起來攏共就那點兵,不可能掀起什么風浪來。
所以,提督市舶司,宮里大概率不會專門再特地派個太監過去坐鎮。
應該會在周圍坐鎮的太監中選擇一人,兼領提督市舶司的差事。
那各地的鎮守太監、提督太監那么多,為什么徐鶴認定姚笛最有希望?
一是因為那個邸報上的內容。
二是因為絲綢本來就跟對外貿易息息相關,宮里也肯定會考慮這件事。
大概率會從三大織造局的提督太監里選出一人來。
原本最有可能的人選是南局的提督太監。
但……看了邸報后,徐鶴對唐順之說了一句話:“姚笛此人早就布局此事,可見謀見深遠,南局和浙局至今沒有動靜,那只能說明這兩個太監腦子沒有姚笛的活絡,他們競爭不過姚笛的。”
果然,再一打聽,人家姚笛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干兒子,沒的說,八成是他了。
他自然不會將這里面的分析說給姚笛聽,但估計姚笛心里也是有譜兒的。
三人說了會兒話,姚笛突然道:“對了,解元公,我聽說了一個關于你的消息,你有沒有興趣聽?”
徐鶴看了一眼唐順之,然后對姚笛微笑道:“姚公公請講!”
姚笛微微一笑:“聽說陛下曾在寢宮的屏風上寫了四個字……”
“哪四個字?”徐鶴更好奇了!
姚笛撥了撥茶碗:“海陵徐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