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不知過去了多久。
秦烈在一片血泊中,像是一尊殺神似的看向徐鶴:“解元公,剛剛你在河邊,是不是已經猜到,我不會放你走了?”
徐鶴緩緩睜開眼,避開那不遠處的修羅場,看向秦烈道:“沒錯,你二叔要還想呆在西莊,你就不可能放我走!還有,你既然讓我看到你們殺人,更不可能讓我離開了!”
秦烈突然笑了,仿佛剛剛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走到徐鶴身邊,用剛剛殺死侯悅的刀子割開了捆住徐鶴雙手的繩子。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秦烈道。
“第一個選擇,死!”
接著他又道:“第二個選擇,你親手宰了一個官家人,然后入伙跟我們干。”
徐鶴冷冷看著他道:“你們?你們是誰?”
秦烈卻不搭話,反問道:“你選!”
殺人,尤其是殺一個跟自己沒有國仇家恨的陌生人,他徐鶴做不出這種事來。
“我殺不了人,也納不了投名狀,就這樣!”說完,憤然扭頭不再看秦烈。
秦烈卻似乎很想徐鶴留下,循循誘導道:“解元郎,你大好的年紀,又才華橫溢,跟我們干,不會虧待了你!”
徐鶴冷笑:“怎么,學你們一樣嘯聚山林,打劫無辜百姓,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秦烈皺眉道:“你別把我們當成一般的土匪、水匪了!實話告訴你,這天下早晚要改旗易幟,天下人苦張家久矣。”
“天下百姓過的什么日子,你們這些讀書人難道沒有看見?”
“廟堂里的那些大人物一個個腦滿腸肥,吃的都是咱們百姓的血肉啊,懂嗎?”
徐鶴突然笑了:“所以,你們用打劫百姓的錢去拯救百姓?你難道不覺得荒謬嗎?”
秦烈還想再勸,突然屋外匆匆走進一個手下道:“三哥,南潯出事了!”
秦烈皺眉道:“官府已經發現這老不死的不見了?”
那手下搖頭道:“不是,斷后的兄弟看見南潯方向起火了!”
“起火?”秦烈低頭沉思道:“西莊那邊呢?有沒有動靜?”
那手下點了點頭,西莊附近也有火光。
秦烈聞言頓時大驚失色:“走,去看看!”
他留下一個手下收拾殘局,倒是把徐鶴給捆好帶在了身邊。
可能沙洲是秦烈的秘密據點,出門時徐鶴的腦袋上又被套上了麻袋。
徐鶴被帶上船后,就聽見甲板上傳來不斷走動的聲音,時不時還有秦烈催促的聲音道:“快點劃!”
可能是有個手下道:“三哥,今天這火有點蹊蹺啊。”
“怎么說?”
“若是失火,據回報的兄弟說,南潯似乎幾處著火,互相都不挨著,西莊更是距離鎮上有段距離,怎么可能一下子那么多家同時失火?”
秦烈罵道:“這他媽的誰不知道?”
那手下趕緊又道:“不是,三哥,我的意思你沒懂,既然不是失火,那就是有人故意縱火,你想想,這周圍地面上,就連咱們都不敢明目張膽跟官府對著干,其它紐子就更別說了。”
“不錯!你繼續!”
“您想啊,大哥前天帶回來一群人回寨子里,這事你知道吧?”
“聽說了!怎么了?”
那手下小聲道:“我回寨子里的時候,正好看見有人腦袋上被削了半邊頭發!”
徐鶴聽到這,心中一驚。
而外面的秦烈也似乎發現了什么,他驚訝道:“倭寇?”
“嗯,我親眼看見大哥擺了好些酒肉招待那些人!”
一時間,外面似乎沒了動靜。
半晌后,另一個聲音道:“三哥,要下船嗎?”
秦烈罵道:“廢話,趕緊的,去把我二叔接走!你們都跟著我,防止落單被……被倭寇殺了!”
眾人不再說話,一番窸窸窣窣后,徐鶴被摘下頭套,發現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剛剛埋人的河邊。
秦烈對徐鶴道:“別耍滑頭,我們接了人就走,路上你要敢動心思,我一刀捅死你!”
徐鶴絲毫不懷疑秦烈,這是個說到做到的狠人,出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根本沒有后世電視里那些反派的啰嗦。
上岸后,他們剛走沒多遠,突然前方火光沖天,秦烈大驚失色道:“快點,是二叔家!”
眾人連忙小跑起來,過了沒多久,徐鶴就發現,剛剛還靜謐的住院此時已經被大火彌漫,秦大夫家的院門大開,箱籠從院內散落到院子外面。
秦烈看到這一幕,頓時紅了眼眶,抽出刀帶著兩個手下就朝院里沖去。
片刻后,徐鶴就聽到院內傳來秦烈撕心裂肺的哭聲。
“二叔,二叔,你醒醒啊,啊……”
湖州,府衙
“不好了,大老爺,南潯那邊傳來消息,說倭寇光天化日之下燒殺搶掠,不少百姓被殺或者擄走,巡檢司叫人繞小路來府里求援!”
唐順之聞言大吃一驚道:“南潯?倭寇?倭寇都已經到了我們眼皮子底下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許先生問來人道:“衛所那邊知會了嘛?”
“小人得了消息便已經派人去湖州千戶所知會去了!”
許先生聞言,揮手讓那人退下。
他見唐順之皺眉在房中踱步,于是上前道:“東家,解元公這時候可正在南潯啊!”
唐順之愁的就是這件事。
徐鶴是他請來的客人,如今卻發生了這檔子事,這叫他如何跟徐嵩交代?
人家子侄輩好不容易出了個解元郎,卻因為自己出了事,這本來是好心,到最后結了仇,實在是……
許先生見東家不說話,又提醒道:“解元郎是被侯家請了去的,侯家是南潯大族,頗有資財,倭寇肯定不會放過侯家,解元郎估計兇多吉少!”
“依我之見,大人還是要親自去一趟南潯,事已至此,裝裝樣子,也好向徐閣老那交代!”
本以為唐順之肯定會接受他的建議。
誰知唐順之搖頭道:“我不能走,我是朝廷命官,若是讓倭寇破了湖州,我百死莫贖,再說了,現在調動糧草、鄉勇全都壓在我的身上,我去了,這像什么話?”
“可是!”許先生急了,“可是解元郎是您請來的客人,出了事……”
唐順之嘆氣道:“若是亮聲出事,大不了我去徐閣老府上負荊請罪,以命抵命!”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