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一場原本喜氣祥和的壽宴,在方知府走后突然變得氣氛怪異起來。
沈家人在看到方知府走后已經有人追了出去,看來是想將他追回,給沈家的壽宴挽尊。
但眾人等了很一會兒也沒見方知府再回來。
又盞茶時間過去了,沈府今晚的壽星沈翰終于來到院中。
看他臉上的笑容,徐鶴知道他已經知曉了剛剛的事。
這個笑容里雖然表面云淡風輕,但已經少了剛見面時的那種喜悅,給人感覺他雖然在笑,但是十分勉強。
“感謝大家來參加老夫壽宴,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大家海涵!”沈翰朝四周拱了拱手!
眾人全都起身抱拳。
原以為會有一段冗長的發言,誰知沈翰竟然在說了這一句后,就笑著坐下了。
一旁的沈瑄見狀,無奈只好招呼大家坐下,宣布酒宴正式開始。
沈家的酒宴自然是山珍海味一應俱全。
尤其是拍在前面的席面上,珍饈美味像是不要錢似地一個勁堆疊上桌。
隨著幾杯酒下肚,似乎剛剛的尷尬氛圍一掃而空,客人們又開始交頭接耳、觥籌交錯地說起話來。
席間徐鶴作為年紀最小的客人,當然在主家未來之前,先給桌上一眾緋袍敬了酒。
等到大家互相熟絡之后,也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徐鶴開始聽到身邊有人討論起剛剛的事情來。
“松江府只下轄兩縣,又瀕臨大海,吳淞江時而泛濫,到了夏秋兩季,當地百姓經常交不上來賦稅,那姓方的知府說的也是實情!”
“我聽說,這二十多年來,松江知府這位置可不好干咯!”
“那是,一到交糧納稅,當地官府就要求告到沈府,聽說前些年,沈家的一個家奴把上海縣的知縣打了個半死,到最后什么事都沒有,為啥?還不是到時候要求到沈家,沒辦法,忍氣吞聲唄!”
“慎言,這種話少說!主家來人了!”
那幾個官員立馬閉上了嘴,笑著端起杯子站了起來。
徐鶴一看,沈翰沒有親自來這桌敬酒,而是沈瑄和王良臣兩人代表沈家來了這桌。
“小閣老!”
“王大人!”
經過剛剛那事,大家對沈家在松江的地位有了全新的認識,全都不敢造次,臉上賠笑!
沈、王二人先是來到徐鶴身邊,對這一桌的人撒了個網,一起喝了一杯。
然后王良臣道:“沈翰兄的小兒子年紀還小,剛剛說了些混賬話,真是讓諸位看笑話了,我作為舅舅,代他給諸位賠個不是!”
說完,他讓侍女斟酒,自罰了一杯。
眾人心說那沈玞都多大了,還能說年紀小?
但這時候也沒傻子拆穿王良臣,于是眾人打了個哈哈,給了個面子,就當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這時,沈瑄和王良臣又單獨敬了唐順之一杯,無非是祝賀他初到地方,將來大展宏圖云云!
就在大家以為這舅甥兩要去下桌繼續時。
誰知兩人又叫來侍女給他們的酒杯滿上,然后王良臣開口道:“亮聲,你年齡不大,但學問卻讓我刮目相看!有機會,我們再在一起切磋一番?如何?”
眾人聞言,心中不由大震。
王良臣是誰?
前閣老的小舅子,如今的南直隸提學大宗師。
徐鶴被他賞識,那別的不說,未來的科試、歲試肯定沒問題了。
這還不算什么。
生員功名之后,想要在科舉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成績是一方面,名氣也是一方面。
尤其是鄉試。
雖然謄錄、糊名,但朝廷有補遺之政。
也就是你在士林中名聲很大,到最后若是沒能被閱卷官取中,在大佬的推薦下,你還可以提調試卷要求重閱。
這時另一個時空中明清科舉所沒有的政策。
當然,這個補遺,大佬們用起來是很慎重的。
因為一旦你為某人提出補遺,那這人將來跟你的政治生命就徹底綁定了。
國家會默認,他出問題,提出補遺的人員也要跟著連坐。
也就是未來這人不出事還好,一出事,你就算是大學士,那不好意思,也得被牽連!
但被一省,尤其是兩京的提學道當著眾人面贊賞學問好。
這還要什么自行車。
出門參加個文會,像徐鶴這種被大宗師贊揚過學問的,天然高人一頭。
就算他現在是生員,舉人看到他也不敢高居其上了。
但這還沒完,王良臣在跟徐鶴喝完一杯后,又將酒杯斟滿,然后把徐鶴叫到一邊道:“亮聲,一會兒結束之后別走,沈閣老邀請你去內院再聚小宴!”
徐鶴聞言愕然,所謂小宴就是小范圍的宴席,這種一般是主家接待親熟賓客的特殊禮節。
自己是誰?
本以為因大伯入閣,導致沈家入閣的謀劃失敗,這次來會被沈家給些臉色看。
誰知不僅被沈家熱情招待,還叫他參加只有與沈家親近賓客才能參加的小宴。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就在徐鶴疑惑之時,沈瑄也端著酒杯上前來。
相比于王良臣的親熱,本應在沈府里跟自己最熟悉的沈瑄,臉上的笑容卻很勉強:“亮聲!喝酒!”
說完,自己一口先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徐鶴更是搞不清狀況,但他知道這也不是什么說話的時候,于是也一口將酒喝完。
酒宴約莫又過去半個時辰。
前來道賀的賓客們,先是一些大佬們先行跟沈翰說了會兒話,便紛紛告別而去。
其他大小官員也都停下筷子,等官位比自己高的走完后,再跟同僚一起起身告辭。
唐順之臨走前笑道:“你還不走?”
徐鶴把沈家得留他參加小宴的事情說了。
唐順之臉上露出古怪之色道:“倒是沒看出來,沈家還挺喜歡你這小子!”
說完,他笑道:“我在湖州任職,距離你們海陵不遠,有空來湖州走走,讀書人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徐鶴連忙躬身道謝!
等官員們走得差不多了,沈瑄代表沈家去了外面院子送那些富商巨賈和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去了。
王良臣則把徐鶴引入了徐家的內院。
隨著越走越深,徐鶴心中更是驚疑不定,此時的他們已經來到沈家女眷們呆的后院了,這可不是他一個外姓人能來的地方。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前面一間燈火通明的堂上早已備好了酒席,酒席兩旁有十數位男男女女圍著一個老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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