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本來是李縣令為張景賢的接風宴,最后兩桌并作一桌,徐岱等人也都參與了。
張景賢拉著徐鶴的手,就要他坐在自己的下首。
開什么玩笑,這里面有一個算一個,除了徐鸞那個二貨,他徐鶴有什么資歷坐在上座下首?
遜謝一番后,眾人分主次坐好。
徐鶴雖然沒有做那么顯眼的位上,但也被張景賢強行安排在縣教諭和那族學老儒的上首。
苦逼的徐鸞憤憤不平,覺得以自己的家勢被這小宗子比了下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剛剛落座,張景賢就迫不及待問徐鶴道:“剛剛那首詩可曾有名?”
徐鶴道:“石灰吟!”
張景賢恍然大悟:“難怪有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之語。”
“你以石灰自喻,實則托物寄懷,全詩筆法凝練,一氣呵成,更難能可貴的是言語質樸自然,不事雕琢,詩中那股凌然正氣就算是對本官也有啟迪和激勵之用。善,大善!”
張景賢操著一口四川官話,一番話說下來面色通紅,顯然很是激動。
要知道這種在官場上已經爬到五品的官員,無不是心機深沉,皮里陽秋的老油子,可如今卻如此動容,足以說明此詩給他帶來的震撼了。
而李縣令呢?
此時的他跟六月天里喝了冰水似的,痛快無比。
他無比慶幸當時當場收了徐鶴這個學生,看張景賢這模樣,保不住就要來搶。
果然,下一秒張景賢就對徐鶴道:“雖然你錄生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但在我看來,將來你的成就在我之上,你年紀還小,在學業上有什么晦澀之處,盡管來找我,我愿為你解惑!”
“瑪德!這老小子果然來搶優質生源!”李知節暗罵一聲。
徐鶴見李縣令臉上不爽之色一閃而過,于是恭敬道:“謝過張大人,學生有不懂的問題一定向老師和您請教!”
張景賢聞言一愣,這才想到這小家伙已經被李知節收為學生了,自己剛剛一高興,說禿嚕嘴了。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李知節,于是佯裝無異地笑道:“好好好,過陣子我小兒子從眉州過來,跟在我身邊讀書,你們年紀差不多大,到時候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結交一番!”
這下好了,眾人看著徐鶴的眼神簡直嫉妒要死。
這是妥妥的別人家孩子啊。
本縣父母官收他做弟子,緋袍大佬讓兒子跟他親近。
徐鶴將來只要不作死,妥妥地在士林吃香喝辣。
說完徐鶴,張景賢這才看向徐岱:“敢問可是太丘公?”
一開口便道出徐岱的號,張景賢上任前肯定對海陵在野官員做過深層次調查的。
徐岱面對李知節還有點不上不下的自矜和驕傲,但面對五品官他哪還繃得住,只見他連忙起身拱手道:“正是正是,沒想到兵憲大人也知吾名。”
殘念,徐鸞感覺很丟臉,他大伯徐嵩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侍郎銜退下來的,父親怎么還對個五品小官恭恭敬敬?
張景賢對徐岱很是客氣,轉頭看向一旁的豐胖子問道:“這位是……”
徐岱連忙笑道:“這位是豐坊豐兄,乃我徐家世交,寧波府鄞縣人。”
張景賢聞言一愣:“莫不是至正二年癸未科前輩,南禺外史,萬卷樓主人豐前輩?”
那胖子微微一笑,沖著張景賢拱了拱手。
張景賢忙站起身來拱了拱手,但也僅此而已,臉上的熱情甚至還沒有對徐鶴來得多些。
看到這時,徐鶴徹底糊涂了。
這豐坊明明也是進士,而且資歷比張景賢還老,看樣子卻是個未出仕的樣子。
徐岱,甚至徐鸞都能羞辱于他。
張景賢也僅僅是打了個招呼,便不再說話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啊?
進士現在已經不值錢了嗎?
而且,別人對豐坊這樣,豐坊似乎還有點沒轍。
想不通,想不通。
這是,逃得大難的錢繼祖帶著小二上菜來了。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原來李縣令早晨跟謝鯤一起出城查看地形,后來便單獨迎接張景賢到任去了。
其實他們是兩個系統的官員,一個歸六部管轄,一個是按察使司系統的。
本來李知節并不需要專程迎接,但不知什么緣故,李知節不僅去接了,而且在桌上看起來并沒有太多官員上下尊卑的局促,兩人顯得關系非同一般。
話題繞來繞去,終究落到了最近的大新聞,鹽匪攻城搶劫庫銀的事上。
泰興也在張景賢的管轄范圍之內,好在他剛剛上任,并不需要為這事負責。
“姜堰鋪這伙賊人行蹤飄忽,衛所兵行動遲緩,不過好在操江都御史孔總憲提前在這伙賊人逃竄的地方設下重伏,昨日已經剿殺匪賊五百余,余賊星散!”
張景賢帶來的消息頓時讓在座眾人松了口氣。
他們要么是守土有責,要么是產業都在本鄉本土,這伙鹽匪的存在就像一柄利劍懸半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掉下來,腦袋不保。
聽說鹽匪被剿滅五百,其它賊寇四散,這幫人頓時奉承話不要錢似的送給不知道在哪收拾殘局的孔總憲。
“不過……”張景賢轉身看向李縣令:“你最近還是要外松內緊,以防不測!像剛剛那百戶之流,沒事也要造點恐慌來的,嚴懲不貸!”
這話明顯是說給王千戶聽的。
王烈連忙抱拳起立,大表衷心。
接風宴就是簡單吃兩口,張景賢還要去衙門熟悉差使,沒空在這浪費時間。
等眾人離開后,李知節對徐鶴道:“明日逢五,你去你師伯那拜見時記得帶些禮物,如果沒錢,從我那拿些!”
徐鶴心中感激,真心實意地躬身行禮:“老師,我自己想辦法就行,又給老師添麻煩了!”
本以為李知節會再勸他不要分心,認真讀書備考。
誰知李縣令道:“科舉第二場必考判文,我見你熟背《大魏律》,這點很好,你既能背誦,還能巧妙運用,這點更好。假如以后我有什么生僻的案子,到時候還要你來幫我參詳一番!”
徐鶴都聽傻了,連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