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大魏至正三十五年二月。
南直隸·揚州府·海陵縣縣試考棚。
徐鶴跌坐在明倫堂的柱子旁,整個臉上被鮮血染紅,現場看起來十分嚇人。
就在剛剛被人誣陷,為證清白的他觸柱身亡,一命嗚呼。
“真晦氣,縣令大人剛剛履任我縣第一件大事就是主持縣試,誰知道這小子鬧了這么一出!”
“可不嘛,你看大人那臉,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了!”
“別說了,趕緊把他拖出去,省的放在這地兒礙著大人的眼!”
就在說話的兩個衙役準備講徐鶴的尸體拖出考棚之時,突然“尸體”悶哼了一聲。
這一聲嚇得兩人驚呼:“大人,他,他沒死……”
就在剛剛,來自平行世界的徐鶴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這位仁兄身上。
腦部因為記憶融和而發出的劇烈疼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悶恨一聲,嚇得兩個以為他早就涼透了的衙役一身冷汗。
“這,這是怎么了?”徐鶴還有點不適應,他努力回想剛剛之事。
原來,本次參加縣試的原主,剛剛進了考棚參加搜檢之時,突然被衙役發現考籃中的硯臺有夾層。
衙役們從中發現一本火柴盒大小的《四書精要》——也就是小抄。
剛剛到任的李縣令見狀,立馬令人將他叉出考場下入縣牢,等考試之后按《大魏律》判他個仗一百,徙三千里。
徐鶴回憶到這,不由身上冒出一身冷汗。
就前主兒這小身板,別說流放三千里了,就這一百個板子都吃不住。
“大人,這徐鶴分明是企圖裝死乞得大人可憐,其心可誅!”
就在徐鶴回憶之時,突然耳中傳來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
說話之人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這次向縣令舉報他夾帶小抄之人黃有才。
他是城東地主黃德旺的二兒子,跟原主在同一社學讀書,往日里兩人就不對付,再加上前陣子黃家謀奪徐鶴家的祖田失敗,所以矛盾升級,兩家關系很是緊張。
可讓徐鶴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在縣試中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偷偷換了他的硯臺,陷害他作弊。
國朝對科舉作弊打擊十分嚴格,如果發現有功名的奪去功名,流放一千里。
沒有功名的更慘,打屁股一百下,流放煙瘴化外之地。
倒霉催的,這黃有才剛剛見徐鶴沒死,又接著使壞了。
這時,李縣令威嚴的聲音響起:“堂下考生,如果你想用自殘的手段博取本縣同情,我勸你別妄想了,科舉取士,國之大事,對你們這種人的仁慈,那置寒窗苦吟的莘莘學子于何地?”
徐鶴聞言知道再也不能裝死了,他掙扎著以手撐地,想站起身來回話。
可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他兩臂一軟,又狼狽地倒在地上。
這一幕讓李縣令身旁的黃有才心中別提多得意了:“讓你平日里裝清高,呵呵,今天眾目睽睽之下,你徐鶴終究是落了地的鳳凰不如雞了!”
地上的徐鶴知道如果再不站起辯解,被人押了入大牢,那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再說了,誰想背著“作弊者”的名聲過一輩子?
終于,他虛弱的咬牙站起,整個人因為失血過多,身形顫顫巍巍,看樣子隨時能夠倒下。
見他站起身來,此時,就算是因為他“作弊”而鄙夷他人品的一干人等,也不得不佩服徐鶴的毅力。
徐鶴顧不上整理衣衫,他躬身沖著明倫堂施禮道:“各位大人,小子徐鶴被人冤枉,往各位大人明鑒!”
明倫堂上,大案之后的李縣令冷冷一笑:“巧言令色,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說你是冤枉的?”
徐鶴連忙道::“李大人,小子家貧,只能用得起石硯,被搜檢出的澄泥硯小子根本買不起啊!”
石硯無法夾帶,澄泥硯因為是泥土燒制,人為可以做手腳,所以歷代考生都會用澄泥硯或者瓦硯夾帶作弊。
李縣令還沒說話,一旁的黃有才哈哈大笑:“大人,你別聽這家伙詭辯,這種事誰說得清啊,說不定徐寡婦為了兒子出息把田賣了呢。”
“黃有才,分明是你嫉妒我在社學中學問處處壓你一頭,加上去年洪災,你們黃家想以低價買了我家的田,我娘不肯,所以你今天才新仇舊怨一起,誣陷于我。”徐鶴目眥欲裂說道。
“夠了!本官最恨偷奸耍滑,考試舞弊之人!”李縣令一拍大案怒道:“孰是孰非,等縣試之后提堂再審!”
他的話音剛落,兩旁的衙役再次架住徐鶴,準備把他拖出考棚。
徐鶴見狀真的百口莫辯,心中郁悶至極,好好的穿越,別人都是開局一個金手指,偏偏自己開局一個縫紉機套餐……
一念即此,他不由悲憤喊道:“匹婦含怨,三年亢陽,匹夫結憤,六月飛霜!”
就在這時,突然,天空“轟隆”一聲炸響。
在場所有人全都驚訝的抬頭看天。
“難道……難道真的有冤情……”
可大家把脖子都看酸了,什么飛雪飛霜也沒出現。
剛剛還因為雷響面色煞白的黃有才這時才醒過神來大笑:“哈哈,你還真以為自己誰?你說有霜就有霜嗎?”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際,他卻沒發現,不遠處的李縣令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只見他不由自主念道:“《易》有云,震:亨,震來猇猇,笑言啞啞。”
黃有才不懂這話什么意思,正一頭霧水呢。
旁邊的胡縣丞聞言點頭道:“縣尊大人,此卦乃雷聲傳來,令人瑟縮地恐懼,然后喜笑顏開之意。如果應在這小子身上,也可以解釋他似有冤屈,將來會逢兇化吉呀!”
胡縣丞的話正合李縣令心中所想,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對被雷聲怔在原地的兩個衙役道:“且不忙收監,讓我問此人幾句話?”
剛剛徐鶴伸冤,這李縣令還一臉不信,但就這一聲雷響,就讓他態度大變,嗨,真·封建思想,真香。
這時,李縣令開口道:“匹婦含怨,三年亢陽,匹夫結憤,六月飛霜!這個典故出自哪里?”
因為融合了記憶,徐鶴知道這一世的大魏朝法統取自元朝,取代了原本時空中的明朝。
所以什么唐詩、宋詞,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有的。
就拿剛剛他所說的那兩句話來說吧,其實是出自唐人張說的《獄箴》,也就是著名《竇娥冤》的六月飛雪的出處。
“稟大人,出自唐人張說之《獄箴》!”徐鶴如實答道。
李縣令見這社學出生的小子竟然真的知道《獄箴》,心中不由大奇道:“你竟然知道張說!”
開玩笑,前世徐鶴在考入體制內之前,就是學古漢語文學出生,這些東西都是鉆研過的。
見他臉上露出自信之色,李縣令心中更奇:“這樣,既然你說你有冤在身,本官考你幾題經義默誦,如若答對,本官給你個縣試的機會,如何?”
黃有才聞言大急:“大人?”
李縣令又不是傻子,對這個站在一旁越俎代庖,幾次打斷他講話的鄉紳之子早已腹誹良多,他怒瞪黃有才一眼道:“放肆,本官做事還輪不到你置喙!”
一旁人等心中不由大震,到底是兩榜進士出身,說話做事好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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