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單獨與何姒同行，林朝暉有些拘謹，何姒本來也是個內斂的性子，微笑一下算是打過招呼后就低頭趕路，兩人一路無言，卻也清靜自在，鏡廊里腳步聲聲，林朝暉的拘謹漸漸被落在身后，腳步也越來越穩。
等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從鏡廊走出來時，劉蕊正在鏡前坐著，側著身子歪著頭，百無聊賴地欣賞著自己剛做的美甲。嬌艷的手指對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從左晃到右，翹起的二郎腿也隨著這節奏變換著姿勢，本該俗氣，可在她身上偏就是風情萬種，看得林朝暉的拘謹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低低說了一聲：“劉姐，我們到了。”
“小林辛苦啊，小何姑娘終于來啦，”劉蕊依依不舍地放下手，緩緩站起身，踩著高跟鞋娉娉裊裊地從林朝暉面前走過，來到何姒面前，語帶調侃地說，“怎么，秦老板終于肯放人啦。”
聽出劉蕊的弦外之音，何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劉姐久等了。”
“真乖巧，”劉蕊忍不住揉了揉何姒的臉蛋，滿眼的羨慕，“哎，秦老板真是好命，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被他遇到了。”
“這是哪里啊，”為了防止被劉蕊帶歪，何姒扯開了話題，“我們要去哪個展館？”
“這里就是目的地啦，專為我們設置的VIP休息室，”劉蕊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眼波流轉，一張平淡無奇的臉突然就生動起來，“我們今天的行程比較輕松，就在國家博物館。”
“哇，國博呀。”何姒聽完孩子氣地朝外探了探腦袋，自然什么都沒看到，于是問道，“今天的展覽是什么主題？”
“小林沒和你介紹嗎？”劉蕊隨口一說，也沒指望林朝暉給她答案，邊說邊挽起了何姒的手，“說再多都是耳旁風，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就……我們兩個嗎？”何姒回頭看了一眼立在原地不動的林朝暉，身不由己地被劉蕊挽著往外走。
“小林主要負責把你帶過來，范大處長肯定還給他安排了別的任務。”
“我是說關大夫。”何姒聽著范大處長的名號自然想起了范宇剛剛的話，“說是我們兩一組。”
“小何嫌棄我？”劉蕊說著一跺腳，也不走了，轉身看著她，盈盈目光中全是控訴。
明知她是演的，何姒依舊招架不住，連忙甩鍋：“不是不是，范處和我這么交代的，我怕有什么環節沒有對接好，鬧了烏龍，而且小九……小九他也有點想念小手了。”
小九聞言連忙點頭，像是怕劉蕊不信，還破天荒地開口道：“是我想小手了。”
“哎，不光是秦老板，小何也是好命，”劉蕊看了看眨巴著眼睛一臉誠懇的小九，半是打趣半是嘆息地說道，“我和文物打了半輩子交代了，還沒見誰能收到這么有靈性的寵物。要不小何也幫我留心留心，這兩天若真有什么幻想，可不能只給關大夫占了便宜。”
“嗯，我知道了。”
雖心里也知是天方夜譚，但看何姒答得認真，劉蕊心里也熨帖了，繼續挽著她往外走，邊走邊說：“確實是把你和關大夫安排的一組，不過你們兩都是新手，總要有個老師指導指導，對吧？”
“哦，對。”何姒從善如流，立馬點頭。
“關大夫和她的吸血鬼公爵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劉蕊說著看了看手表，“這會兒也該出發了，我們先去展館吧。”
言語間，兩人終于到了展廳門口，何姒看著占據了整個空間的潔白溫潤，終于知道了這次展館的主題——瓷器，但是這瓷器與她慣常看到的又大不相同，樸素淡雅、纖塵不染、整個展館都只有白色在流淌。
“怎么，小何姒對德化白瓷也有研究？”正準備過安檢的劉蕊看到何姒停住了步伐，邊走邊問。
“沒有，”何姒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忙跟上劉蕊的步伐，“什么是德化白瓷，是指以白色為特色的瓷器嗎？”
“是德化地區燒制的代表性瓷器，”一旦說到工作，劉蕊的專業性立刻顯現出來，“以白見長確實是他們給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最主要的特色，除此之外也還有很多別的特點，比如細膩致密、如脂似玉、結合形態審美與宗教審美等，曾以觀音像最為出名。其實我說再多都沒有用，你跟著介紹自己走一圈，自然就能體會到了。”
何姒本就按耐不住心中好奇，聞言立刻說道：“那我……自己去走走。”
“去吧。”
劉蕊一揮手，便不再理會何姒，自顧自地朝一旁走去。
象牙白、豬油白、蔥根白、鵝絨白、孩兒紅，等何姒將偌大的展館都繞了一圈，重新回到起點時，看到劉蕊正和一位像是博物館解說的女子在聊天。
看到何姒，劉蕊展顏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都看完啦，有什么心得體會嗎？”
“精致清雅，如夢似幻，不過我也知道你們為什么找這個地方做新手培訓了。”
“什么意思？”劉蕊一瞇眼，立刻讀懂了何姒的意思，“你覺得這些展品都是明清往后，甚至大多是當代的，算不上古物？”
“我沒有說展品不好的意思，只是時間上……”何姒委婉地說道，“出現特殊的磁場可能性不大，危險性較小。”
“不能忽視了瓷器的特殊性，匠人心血是最容易與工藝品發生共鳴，引發異聞的，”劉蕊認真起來，“不過就算不提人與物的羈絆，光說德化窯，也就是這些瓷器出生的地方，就足夠讓我們警惕了。”
“德化窯有什么特殊性嗎？”
“對，德化窯是一個民窯，由于歷史原因，見諸文獻的記載很少，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對德化窯的認識都是興于唐宋，盛于元明，但近期，考古學家們在一些窯址中發現了印紋陶與原始青瓷的堆積層和殘斷面，德化窯起始燒造的年代目前已被追溯至商周時代。”
“這么早？”何姒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要做員工培訓，當然要找最有可能發生問題的地方啊，要不怎么能起到鍛煉的作用，”劉蕊說完，又恢復了之前的嬌柔之態，“何況還是小何姒和關大夫這種強力外援，怎么能浪費，阿蓋爾公爵，你說對不對呀？”
劉蕊話音剛落，何姒便聽“咔嚓”一聲，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關梓鶴和阿蓋爾公爵正站在西斜的日光里，女人朝她扯著略顯古怪的笑臉，男人則面無表情低頭看著手中的相機，一中一西，一靜一動，卻意外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