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簡單，當然也可以做手術……”
更專業的內容不在范宇的關心范圍內，他打斷了對方的話問道：“這事你和那小姑娘說了嗎？”
“已經告知了言言和她父親了，兩人都很開心。”
“這能不開心嗎？這屬于死里逃生了，行了，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
“那我先掛了，醫院那邊還是交給你，你就在那待命吧。”
“明白，范處再見。”
嘟嘟嘟的忙音后，室內的氛圍更加歡快起來，秦鑒的下頜線條變得柔和，何姒臉上也帶上了笑意，可范宇還沒來得及就這場烏龍發表感想，小石頭的話立刻又把氣氛凍住了。
“鏡哥哥，小何姐姐，看來事件已經得到了圓滿解決，我想，也到了我們分別的時候了。”
這次，是范宇先接上了話：“什么意思？分別？”
“嗯，”小石頭鄭重地點了點頭，“從醒來那一刻起，我便沒有離開過爺爺，而等爺爺將我托付給鏡哥哥后，我又一直伴隨著他。幾百年的光影，我從來沒有嘗試著自己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以前在爺爺身邊，我不想長大，后來離開了爺爺到鏡哥哥身邊，我無法長大，如今終于長大了，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可是……這么突然嗎？”雖然與小石頭相伴的時間不長，何姒卻突然不舍起來。范宇也緊接著說道：“對呀，太突然了，你該不會把我們騙走了又回去那個夢境吧？”
“夢境的最后就是那一圈水幕，早已經在你們眼前碎裂，哪里還回得去，何況，能將人帶入夢境的古物也被你們收起來了吧，”小石頭說著看了范宇一眼，去意已決，“過去的一切已經厘清，我已無需回頭，會認真地往前走的。”
“大家還沒見到你呢，”何姒努力拼湊著語言，還想要挽留，“還有君教授，關大夫，劉姐，甚至鄧主任，阿蓋爾公爵，大家都因為你的安危而聚集起來，想來也要見到你才能安心。”
少年愉快地笑了，左頰一個酒窩若隱若現：“小何姐姐真的很舍不得我呢。”
“秦鑒也是啊！”何姒說著，拉了拉秦鑒的袖子，企圖尋找救兵。
秦鑒沒有立刻回答，他直視著少年相比之前變得狹長的眼睛，不同于入夢前的渾圓稚氣，已經顯出幾分成人的風貌，俊逸之外還有從未見過的灑脫，似乎真的可以放手了。
這么長的旅途，他已經習慣了那一縷常伴左右的淡淡煙火氣息，在他躑躅不前時撫平他的焦躁，有時，秦鑒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陪伴這個孩子，還是他在支撐自己。可如今，孩子長大了，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秦鑒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像一位父親交代他遠行的孩子般沉了口氣，再出口的話語卻是輕松的：“過年的時候別忘了回來吃團圓飯。”
“我知道了。”小石頭說完，朝另外兩人點點頭，真就轉過身，朝著書房的大門走去。
“等等……”范宇還沒緩過神來，對著少年的背影說道，“就這么走了？你們倆也太草率了吧？”
小石頭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還是回身對范宇道：“在鏡軒時你總從我身邊來來去去，也沒見如此離不開我。”
“那怎么一樣！”
范宇喊完這幾個字后突然詞窮，他在鏡軒時與小石頭確實話不多，雖然叫一聲哥，但小石頭在他心里仍然是個孩子，他從未給予小石頭超出孩童的期待和關注，充其量就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罷了。但他在鏡軒來來去去，小石頭總在那兒，他也總不會忘了給孩子帶去一份禮物。
大部分時候是冷不丁冒出的石雕，偶爾是秦鑒的時尚掛件，無論以怎樣的形象出現，小石頭總在那兒，知道這一點，范宇心里就變得踏實許多。可如今這孩子竟然說走就走，他看著沒良心的少年說道：“再說，我哪次不給你帶米飯餅夾油條！”
“剛剛是誰嘲笑小何姐姐是老母親的？現在到過年不過兩個月光景，你這番依依惜別才叫老父親吧。”
“哎，可不敢胡說，”范宇心里一緊，連忙捂住小石頭的嘴，“你何姒姐姐是老母親，那你的老父親就只能是秦叔，我只配當你的小老弟，誒，不說了不說了，人物關系太亂了，你要走便走吧。”
“我偏還就不走了。”
“誒你這……提前進入叛逆期了？”
“我覺得小何姐姐的話挺對，那么多人為了我的事奔波勞累，我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也好，”眼看范宇又要跳腳，秦鑒提前一步搶過話頭，“我來安排。”
他說完就撥通了手機，幾句話的功夫把事情定了下來：“就去鄧主任辦公室碰頭吧，他說安排給你送行。”
“嗯。”小石頭乖順地點了點頭。
有了鏡廊，幾人行進的速度明顯變快，范宇甚至抽空將待業青年姜淮接了過來。等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從鄧易之辦公室的鏡子里一個一個冒出的時候，離飯點還有一個小時。
鄧易之看著迅速變得挨挨擠擠的辦公室，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應該直接把飯店的地址給他們的。
不過這些人若是也像現在這樣，從飯店的鏡子里挨個冒出來……鄧易之在腦中構筑了那幅場景，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還是英明的。于是又派了輛專車，將大部隊轉運到小別院的門口。
范宇一躍而下，朝身后的君九姿伸出手，難得一副紳士做派。但沒有維持多久，就立刻和后面下來的姜淮與小石頭勾肩搭背朝門內走去。君九姿也不在意，緩走兩步等著一位頭發銀白身型卻依舊年輕的男人來到身邊，側過頭搭起了話，自然是鄧易之。再往后，穿中式呢子大衣的劉蕊款款而來，她本想等等身后的小何姒聊聊八卦，可時值隆冬，寒風逼得她加快了步伐。幾人身后，何姒和秦鑒，關梓鶴和阿蓋爾公爵并肩而行，一行人風度氣勢均是不同凡響，小小的別院一時有光彩照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