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第280章
第280章
“第二件事,關于安置西面老百姓的問題,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說。劉大壯傳回來的戰報大家都應該看過了,西面什么情況,你們應該也清楚。這次瘟疫,西面死了至少五十萬百姓,且這個數據一直在增加。我們雖說占領了那邊兩個府城,但那邊其實跟空城鬼城差不多!”
說到西面的戰況,周厚芳敏銳的發現胡維臉上略過一絲不自然。
周厚芳心里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又聯想到常家的糾纏,周厚芳心里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一個城市的發展,必然離不開人口。現在西面人口銳減,許多村子全村被天花滅亡,一片殘相。西面面臨的問題是,沒有人口,田地會立刻荒廢,百姓也會越來越窮,形成惡性循環。”
底下立刻有人答道:“需要人口西遷。”
“上次城主已經廣告天下,無論是不是我金州府的子民,只要愿意去西面兩個府城落戶的,贈送五畝田地,第一年免稅。若是攜兒帶女的,每個孩子補貼五百文。但是這個遷移需要時間,至少得三五年才能成果。”
“可是田里的地卻不能荒著,咱們還是得官方號召西遷。”
徐振英點頭,“沒錯。大家覺得鼓勵黔州人西遷如何?”
屋內人大多嚇了一跳。
果然林老盯著她,笑瞇瞇的說道:“城主,趁著現在所有人都在,不如把國號和王號都定下來吧。城主方才不也說,今日之內做最后的決斷嘛。”
眾人連忙稱是。
稱王啊,他們才不過兩年,竟然就已經打下這么大的家業。
徐振英看見林老那眼神,就有些頭皮發麻。
不然按照徐振英那性格,怕是十天半月都記不得有這個事。
眾人都沒有想到,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解決西邊人口流失的問題。
徐振英知道以前國家為了建三峽大壩,移民百萬人口,那么她也可以如法炮制。
雖說自家人好辦事,可是若自家人出現貪腐,誰會敢抓她徐振英的親人?
更何況現在盤子這么大,徐德貴和苗氏的精力跟不上不說,兩個人的能力也同樣跟不上。
對呀,黔州不是氣候惡劣嘛,那些土人們連山里都能住,哪里不能往西邊遷移?
徐家人的位置得動一動了,不能留在財政、后勤這種關鍵的崗位上,現在徐德貴管財政、苗氏管后勤,這兩個人隨時可以架空她。
不知徐振英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錢珍娘:“對了,錢部長,白鹿書院的學生們呢,還在鬧嗎?”
廢話,端王可是宋朝亡國之君的尊號啊。
反正都造反了,稱王稱帝是遲早的事情。
“等等!”林老一聲石破天驚。
徐振英這樣安排,雖然殘忍,但卻是事實。
徐振英點頭,“沒錯,是這個道理。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這條就通過。曲敏,你擬一封文書發黔州徐音希,讓她今年大力推進黔人西遷,所需錢、人、物一律找財政的徐部長。”
城主稱王以后,他們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如何不叫人欣喜異常!
明小雙贊道:“還是城主這腦袋聰明,我們怎么沒想到,除了能吸納大周朝和明王那邊的人,咱們自己內部的人也可以挪一挪嘛。西邊可是好地方,再怎么都比深山老林里好啊!若是咱們再多一些補貼和福利,黔州兄弟們如何不肯西遷?”
這寓意也太不好了。
林老剛說完,眾人還沒聽明白了,徐振英卻已經抬手阻止:“端王不要。”
“還有一些具體的事務,我若是想起來了,會讓秘書單獨去尋你們。今天大家也累了,就都先回去——”
林老有些不解:“城主是要處置這些讀書人嗎?他們敢發剿賊檄文,老頭子我也有筆桿子……”
說到這里,徐振英才想起很早之前就開始考慮的事情。
“鬧,怎么不鬧呢。”錢珍娘笑著,臉上卻有一抹諷刺,“最開始城主拿下興元府的時候,他們就鬧得沒那么厲害了。等城主連破六城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鬧了,甚至還有的在準備今年的吏員考核。”
徐振英點頭,又望向林翰,“林老,我們攻下來的城池,總是遇到當地讀書人的劇烈反抗。煩您做一做他們的思想工作,讓他們消停會兒,與其天天寫討賊檄文來罵我,還不如想著給老百姓多做點貢獻。”
雖說西邊嚴寒,可徐振英的地盤還不是特別靠北,除了有些干旱來說,但能在平坦的平原上生活,有田地、有水源、離城市更近,對土人們來說未嘗不是好的去處。
可看著底下人群情激動,徐振英也不好拂了面子,畢竟這些人跟著她,不就圖個前程?
徐振英笑著搖頭,“那倒不是,文人吵架罵來罵去的,浪費時間不說,老百姓還看不懂。再說我也不在乎讀書人怎么罵我,只不過蒼蠅叫起來也煩人。林老你是文學泰斗,收拾幾個小年輕應該不再話下。帶著他們爬爬山、種種地,接受一下思想改造,再拔一批人為我所用,打壓一批不聽話的,把他們從內部中間分裂,總有他們聽話的時候。”
一個不小心,徐家人便會和她離心離德。
“漢人故土難離,但是黔人卻不一樣。黔州順元城還好,但是到了底下黔人那邊,他們幾乎都是在山上生活。上山下山難,道路建設難度大,人員也分散,不利于管理,也不利于發展。”
“既然說到這幫讀書人,就不得不提一下咱們俘虜的那些當地的官員,現在基本上都是把他們關起來的。常遠山,你讓軍部和監察聯系一下,兩個部門聯合,派一支小隊專門處理這批官員。有罪的、該殺就殺。沒罪的,就釋放。若是官聲好的,多觀察觀察,看看能不能留用,但是即使留崗,也要讓他們通過吏員考核。把他們一直關押著也不是事兒,讓他們盡早把監獄騰出來,我徐振英可不想白養著貪官污吏!”
徐振英扶額。
這里面就屬苗氏對黔州熟悉,她也立刻說道:“沒錯。很多土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山,那邊居住環境惡劣,瘴氣也重,若是咱們引導得當,他們未必不愿意往西面搬遷。”
不過徐振英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撤銷他們職位,還是得找一個適當的時機溝通,然后不動聲色的將他們手里的權力削減。
林老大概琢磨出味兒了,點頭不語。
林老眼中也難掩激動之色,幸好今天讓徐振英騎虎難下,順勢還可以把國號、尊號、封禪大典的事情全都敲定下來。
徐振英只好道:“行,您說,上次選了哪幾個號來著?”
眾人這下全都豎著耳朵聽著,似乎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消息。
目前來說,她還需要維持一個孝女人設。
他們已經不是家庭作坊,徐振英必須慎重考慮用人問題。
“老臣這次選了三個尊號。一為端王,二為瑞王,三為昭王。端,乃剛正、真實、光明磊落之意。”
可大周朝是平行時空,他們也沒有經歷過宋朝時期,徐振英也跟他們說不明白,只好任性一把:“我不喜歡,聽著拗口。”
好吧。
城主不喜歡,那也沒辦法了。
“瑞王如何,瑞代表著吉祥如意、福壽康寧、金玉滿堂。且瑞一字,出自戰國包山楚簡,是指美玉,古書云:人執以見曰瑞,禮神曰器。瑞,節信也。含有美好兆頭之寓意。”
“這個好!”明小雙率先喊了一句。
這滿屋子里的人雖然都能文能武,可那都是學的徐振英那一套,全是什么物理、數學、常識,對于文字的鉆研程度還停留在認識字的層面,滿屋子人的文學造詣加起來都不如一個林老。
“對,這個瑞字,有祥瑞、瑞獸等,都是極好的寓意!”
徐振英也覺得不錯,正要點頭呢,哪知林老似乎看穿她其實什么稱呼都無所謂,她就想趕緊結束后,跑去處理公務。
于是林老趕忙又說道:“昭字,一日一刀一口,君子以自昭明德。昭昭之明,明察秋毫,明辨是非,昭之一字,出自《荀子》,是故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更兼明也、光也,有陽光明亮之意。”
一直沉默寡言的徐德貴難得說了一句:“昭字也不錯。”
徐振英隨波逐流,立刻拍板:“那就昭王!”
林老真想沖徐振英翻個白眼。
你敢不敢再認真一點,哪怕多想一刻鐘?
林默發現,跟一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君主,他難受。
現在跟一個明君,他也難受。
徐振英見林老有些幽怨的瞪著她,內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浪費手底下人的熱情了?
就好比下屬們興高采烈的討論著上市的方案,而老板無動于衷,反正就是能掙錢就行,上不上市的無所謂。
徐振英連忙調整心態,笑著說道:“林老才學,我是真心佩服。除了第一個我不太喜歡外,剩下的瑞王和昭王,我都中意,實在不知道作何選擇。”
林老這才消氣一些。
哪知徐振英下一刻說的話,卻險些讓他吐血三升,“我也拿不定主意,我看大家也難以選擇,不如投票吧。”
“城主——”
林老這一聲,可謂是幽怨至極!
這…這…這也太沒規矩了!
哪兒能讓臣子們決定王號稱呼?
可在場似乎只有林翰一個人覺得不妥,其他人倒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投票嘛,多熱鬧。
林老一口老血壓在心頭,這個時候,他真是無比懷念起孫清臣。
若是孫清臣在此,一定會幫著他勸阻城主這近乎玩鬧的行為吧。
罷了罷了,看城主和手底下人不亦樂乎的樣子,林翰只能含淚將所有的言語給憋了回去。
定尊號,本來就是為了凝聚人心。
看看這屋子里現在的情況,一個個興奮得咧著嘴,一副與有榮光的樣子,林翰也只好按下不表。
最后,根據投票結果,徐振英定下“昭王”這一尊號,廣發四海,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定下了尊號,便是封禪大典。
這次徐振英可沒對林老讓步,甭管林老軟磨硬泡,徐振英都是笑瞇瞇的一句:“咱們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正是用錢的時候。封禪大典還是以節儉為主,我覺得發個告示就行了。”
“城主啊……”林老是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想好怎么使了,更直接走到徐振英跟前,在眾人大跌眼鏡的目光中,也不顧男女之嫌就拽著徐振英的袖口,險些老淚縱橫。
“所謂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封禪大典不僅是一種禮儀,更可以用來約束臣民。更所謂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受制于一人,雖有絕倫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紀綱哉!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于禮也。帝王哪怕本領再大,卻也只有一人之力,要想統治天下,就必須讓天下萬民都安于本心,如此才能天下太平。禮制是確保帝王和大臣、貴族和庶民各守本分的根本,若沒有禮制,城主將來如何統治萬民?”
徐振英雖然沒聽懂林老這一段,卻明白了林老的大致意思。
無非就是因為古代封建王朝用禮制來統治一個國家,給百姓洗腦三六九等,從而讓他們固守在自己的階級上。
而且從徐振英的理解上,古代禮節繁復,無非是為了讓百姓們面對這繁復的禮節,心中生出敬畏之心。
這有點類似后代的儀式感。
就好像一個店鋪,其實每個人都有消費的權利。
但如果一個店鋪裝修精美,門口幾十個服務員,進門需要重重驗資,甚至要你消毒進入,再給你端兩杯香檳,那么普通人都會望而卻步,甚至產生敬畏之心。
徐振英便笑著解釋道:“我知林老之意,大周朝都是以禮制治國,但與我徐振英的治國理念背道而馳。我在嵐縣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主張人人平等、男女平等,我甚至允許妓子、賤籍、下九流的人來考吏員,難道林老就沒看出我的心意?”
“我自然知道城主之意,但現在是發展階段,我們需要吸引大量人口,大周朝底層人民最多,若城主想要吸納這部分人,自然要打出人人平等的旗號。可是一旦城主將來真的問鼎天下,登上那個至尊之位,城主準備用什么道統來統治萬民呢?”
說到這里,林老眼睛微微一亮,湊近她耳旁嘀咕著:“難不成…城主來的世界另有道統?”
徐振英翻了個白眼。
她終于發現,為什么有時候老板會討厭太過聰明的員工。
看看林老,不僅一天到晚的催她發展世界線,還動不動向她打聽她來的那個世界。
見眾人都望著他們,徐振英不想掉馬甲,因此拉過林老壓低聲音說道:“算不上什么道統,我們那邊的道統要建立在豐富的物質基礎上。按照大周朝現在的生產力,是無法完全照搬過來的。咱們得實現道統本地化。”
林老眼睛里全是光,像是求知的孩童一般望著她。
“若用禮制治國,那么就會出現高度專權的情況。一個國家的權力高度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也就是你們現在的皇帝,雖然能夠最大化命令的執行,方便管理,但這也無異于將國運賭在一個人身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周朝歷史上,昏君不少吧?大周朝先有的道統,無異于豪賭。在品德和性情不明的情況下,一個國家的發展,系于一個皇帝之身,林老不覺得很可怕嗎?”
徐慧鳴、莫錦春、方詢等人都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因此一說到“禮”之一字,各個都想暢所欲言,好好辯論一番。
徐慧鳴便不顧不顧說道:“上天神授這一套理論,是存在漏洞。可卻也是發展了千年的道統。城主難不成想掀翻儒家之禮?可無論哪種學說流派,終究還是逃不過禮之一字。”
“除了用禮治國,難道就沒有其他道統了?”徐振英笑瞇瞇道,“咱們還有律法嘛。”
“律法?”林老嚇了一跳,“殿下要用法家治國?”
這完全是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大道。
不光林老,其他幾人也是嚇了一跳。
周厚芳也是飽讀詩書,此刻也被徐振英那天馬行空的想法震驚。
用律法代替禮制來治國?
這條路可行嗎?
若真如此,那他們還真是成為歷史上最獨一無二的反賊!
倒是屋子里剩下的人都是一臉懵的樣子,似乎游離在情況之外。
他們雖然不明白林老那些之乎者也,但是思維邏輯卻早已經被徐振英培養起來,因此想要跟上這場討論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