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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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佗在世,不過如此。”
陸行越坐在書案后,聽到這句忍不住抬起頭,“他真這么說的?”
穆朗頷首:“是,咱們的人混在人群里,聽得一清二楚。”
陸行越若有所思,“你覺得如何?”
穆朗沉默片刻,搖搖頭,“屬下說不好,感覺像江湖上那種招搖撞騙的騙子。”
“后面還有人去看么?”
陸行越放下手里的書卷捏了捏眉心。
穆朗說:“沒了,后面有人想試試,結果剛進門就被趕出來了,說今日神醫看診時間已到,想來的三日后早點來。”
陸行越動作一頓,沉吟良久,緩緩笑了起來。
“那神醫叫什么?”
穆朗一頓,“不知。”
陸行越:“……姓呢?”
穆朗:“……不知。”
陸行越:“是男是女,多大年紀,長什么樣子?”
穆朗:“……”
“不知。”
一問三不知,他自己都覺得丟人,默默地低下了頭,“屬下無能。”
“不是你無能,是這神醫太聰明。”
陸行越原本對見神醫這件事還有些抗拒,這會兒反倒是被勾起了興趣。
“還春藥堂的掌柜說三日后神醫會來?”
穆朗說:“是,主子要去看看么?”
想起沈嵐歲期待的眼神,陸行越無聲嘆息,“去。”
就當是全了她的心愿。
沈嵐歲乘馬車回首飾鋪子,沒急著走,掌柜的把之前她交代的首飾都打了出來,取出樣品給她看。
她最喜歡的一支鏤空銀蝶流蘇發簪打出來后效果極好,流光溢彩,精致靈動,插在發間隨著主人走動輕輕搖晃,銀蝶似是要展翅而飛,十足抓眼。
掌柜的和幾個伙計湊在一起看,嘖嘖感慨,“真好看啊!小的還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簪子,這般巧妙的樣式,怕是只有宮中才能見到!”
“難怪之前掌柜的不許我們看,這要是不小心弄壞了,我得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要我說還得是夫人這般容貌才配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沈嵐歲小心翼翼地把發簪取下來,看了說話的伙計一眼,笑著道:“首飾有價,人無價,沒什么配不配的,只要有人喜歡,就給她試試又何妨?”
掌柜的捋著胡子頷首道:“夫人說的極是,開門做生意,沒有瞧不起客人的道理,你們都學著點!”
“是是是,夫人教訓的是,小的記下了。”
幾個伙計忙不迭點頭。
“這簪子現在只有一支?”沈嵐歲合上蓋子問。
掌柜的說:“是,目前僅此一支,是樣品,若是夫人覺得可以,我再讓人多做幾支。”
沈嵐歲沉吟片刻,叮囑道:“不用做太多,物以稀為貴,若是人人都有,也就不稀罕了。”
掌柜的一思量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答應下來。
沈嵐歲又看了看其他樣品,覺得好的就讓掌柜的批量做,有的樣圖很好看,做出來卻差了點意思,她直接帶回去看看怎么改合適。
就這么一來一往,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是下午。
沈嵐歲進角門的時候問了一聲,“公子回來了么?”
看門的搖搖頭:“沒有。”
她松了口氣,摘了斗笠往平瀾院去。
不止下午沒回來,到了晚上還是沒見到人,沈嵐歲習慣了和陸行越一起吃飯,連著幾頓都沒見到人,還真是有些別扭,吃飯的時候她頻頻往門口的方向看。
賞夏和觀春看在眼里,觀春低聲問:“夫人看什么呢?”
賞夏拉了她一把,佯裝嗔怪道:“你這人怎的明知故問?”
觀春拍了下自己的嘴說:“是是是,瞧我這破嘴。”
沈嵐歲:“……”
她睨了兩人一眼,“在我這兒演什么呢?平瀾院伙食太好,你們的膽子是越養越肥了啊。”
賞夏和觀春笑了起來。
“這不是看夫人郁郁寡歡,奴婢想著給夫人解解悶嘛。”觀春上前替她盛了碗湯,“公子雖傷了腿,但好歹沒被撤了官,說不定是錦衣衛那邊有什么事呢?錦衣衛行事向來謹慎,公子也沒法與夫人說,夫人別多心。”
賞夏贊同地點點頭。
沈嵐歲端起碗吹了吹,“我不是擔心,只是忽然少了個人,心里空落落的。”
賞夏掩唇笑了起來,“夫人這是想公子了,自古相思最熬人。”
“相思?”沈嵐歲頓了下,有片刻的茫然。
這個詞對她來說實在陌生。
平靜的心湖像是被人投入了一枚小石子,激起圈圈漣漪。
用過晚飯,她伏案就著油燈把那幾個首飾又看了一遍,寫下需要改進的地方。
邊寫邊看,看著看著卻走了神。
窗外北風漸狂,透過窗隙吹得滿背冰涼。
她抓起一邊的薄毯披好,單手撐在幾上,腦中忽然浮出了一首詞,便提筆寫了下來。
寫完她看了一眼,心重重一跳,在胸膛里砸出了回音。
無奈輕笑一聲,她撫了撫額,“真是魔怔了。”
她抬手想把紙揉了,但這次的字難得寫的好看了些,她又有些舍不得,思來想去,還是拿鎮紙壓了,放在其他紙下面。
時辰不早,她去沐浴就寢。
月上枝頭,陸行越才踩著滿地星輝回房。
房內為他留著燈,進門的時候暖香撲面,瞬間驅散了他一身寒氣。
他腳步微頓,轉頭看向內室,沈嵐歲在里面睡得正香。
一夜的煩躁都煙消云散,他轉身準備去浴房,趕緊洗了回來熄燈。
結果剛走到榻前,一陣狂風驟起,猛地把小窗吹開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窗子,只是衣袖寬大,不小心勾到了矮幾一角,動作間鎮紙偏了方向,下面的紙瞬間飛了起來,雪片似的。
陸行越蹙起眉,伸手一抓,只來得及抓到一張。
他趕緊把窗子關上,又上了鎖,屋內才安靜下來。
手里的紙被他攥的有點皺了,他小心展開,看清上面的字后不由得一頓。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陸行越喃喃道:“燈半昏時,月半明時(1)。”
他怔怔轉身,卻被屏風斷了望眼。
(1)引自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干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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