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怎么辦啊愛民哥？”袁南有點慌了，他本來就是個好意，看著王磊挺可憐的，想幫幫他，其他的沒有想那么多。
蘇愛民的一番話，才讓他發覺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蘇愛民嘆了口氣，問道：“你告訴了他多少？他知道我們多少事兒？”
“沒沒沒，我們的生意我一句話都沒說。”袁南立馬否認，“我只說了，我帶他找個活兒干，其他的一句沒提。”
“那還好。”蘇愛民松了口氣，沒多說就行。
但這事兒必須想個解決辦法才行，到底是袁南的表弟，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絕，當初他想搞這個生意，袁南二話沒說就跟他干了，全然信任他，現在，他也不能讓袁南感到寒心。
蘇愛民琢磨了一下，這事兒的解決辦法無非就是給那個王磊找個活兒干。
“我想辦法給他找個事兒做。”蘇愛民沉聲道。
袁南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愛民哥，那這事兒就麻煩你了。”
“嗯。”
兩人走出巷子，王磊看了一眼自己表哥，眼神詢問，袁南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愛民哥，我跟他說兩句。”袁南拉著王磊走到了一邊。
“南哥，怎么樣了？我到底干啥呀？”王磊急切地問道。
“你急什么？”袁南沒好氣道，“我這不是剛給愛民哥說了嗎？他答應了，會幫你找個活兒干的。”
“真的？”王磊一喜，然后又猶豫地看他一眼，“南哥，我不能跟著你干嗎？”
“你跟著我干什么？”袁南心里一驚，然后反駁道，“我這一天沒個正事的，哪里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啊？你想什么呢？”
“我也是看愛民哥在車隊上班，所以想著他能不能給你找一個活兒干。”
王磊沉默不語，他看了一眼袁南的手腕，上面是一個簇新的手表，一看就不便宜，南哥一個地里刨食的農民，怎么可能有錢買得起這么好的表？說他在外面沒有其他的活計和收入王磊是半點都不相信的。
但現在南哥明顯是不想告訴他，他不相信自己，在防備著自己，這一點，王磊看得很清楚。
“那好吧。”王磊到底是沒說什么，“那就麻煩愛民哥了。”
“沒事兒。”袁南薅了一把他的腦袋，“你回去等消息，應該不會很久的。”
“好，謝謝南哥。”王磊抿唇，說完就離開了。
袁南努力忽略心中那點愧疚，回過頭對蘇愛民道：“愛民哥，咱們走吧。”
“嗯。”
他們現在早已不是像以往一樣自己挑著東西東躲西藏了，而是悄悄地買下了一件偏僻的倉庫堆放他們的貨物，雖然不大，但勝在安全，也能減輕他們的風險。
兩人往倉庫走去，走在路上，一時兩人都無言沉默。
蘇愛民忽然道：“阿南，你別怪我心狠，實在是我們不能冒一點風險的，你有家庭，我也有家庭，我們自己出事無所謂，但要是禍及他們呢？”
袁南沉默。
“你放心，我一定先給他找個活兒干著，咱們再接觸接觸，要是時間長了，大家都熟悉了解了，也不是沒有入伙的可能，當然前提是人老實可靠。”
袁南點點頭，“我知道的，愛民哥，我腦子笨，你考慮得一向比我周全，我都聽你的。”
他跟著蘇愛民差不多一年多了，賺了不少錢，不是因為他腦子聰明，而是因為他對蘇愛民的話都百分百的服從，從來不會問為什么，也不會陽奉陰違，擅自做主。
袁南不止一次慶幸，當初蘇愛民選擇了相信自己，帶著自己一起干了，不然，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在農村面朝黃土底朝天掙那點工分的普通農民，哪里會有今天？
他雖然不聰明，但心思也算是靈活，不想因為這點事兒跟蘇愛民起了隔閡。
“那就好，走吧。”蘇愛民點點頭道，“咱們上次的貨還有一些沒有出出去，過幾天我又要跟著車隊跑一趟，咱們得抓快速度了。”
“好。”
縣圖書館，蘇清云和季越走進去，今天許是元旦放假的關系，圖書館的人明顯比以往多一些，三三兩兩地圍著書架找自己喜歡的書看，楚老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他就喜歡看大家喜歡看書的樣子。
“清云和阿越來啦？”看見他們兩人楚老更是臉上帶笑。
“楚爺爺，這是上次您借給我的本子，現在還給您。”蘇清云從書包里摸出那個題冊。
楚老一驚，“你做完了？”
“嗯。”蘇清云有點不好意思，“做完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最近抽不出空來，現在才有時間來還給您。”
“你早就做完了？”楚老瞪大了眼，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這一整本都寫完了？”
“嗯。”蘇清云點點頭，“這上面的題確實有些難度。”
有些難度？楚老張了張嘴，第一次說不出話來，目光里全是驚駭，這個冊子上面的題可都是他這些年來親自出的，不是他自詡，這上面的題哪怕是拿給一個同為數學專業的老師來做，都不會這么輕松。
而這些題在蘇清云的口中竟然只得到了有些難度的評價，這讓楚老如何不感到震驚？
季越聽見這句話，一時也有點心情復雜，他看著蘇清云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是在說大話，她是真的這么覺得的。
“楚爺爺，她確實是做完了。”季越說了一句，蘇清云上課時間都在寫這些題，他看得清清楚楚。
楚老怔住良久，才翻開了題冊細細看起來，題冊上面的字跡娟秀卻有力，一撇一捺間自有一番風骨透紙而生。
他的心神卻全然不在這一手漂亮的字上面，只注意著那一步步漂亮的解題步驟，每一步銜接的邏輯都完美得無可挑剔，每一道題都是最完美的解法，他竟然絲毫挑不出毛病。
楚老呼吸粗重起來，他拿著題冊的手都微微顫抖，看著蘇清云的眼神也全然變了。
“清云吶，你……”楚老欲言又止。
蘇清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怎么了嗎？楚爺爺。”
“你……愿不愿意跟著我學數學？我可以教授你很多東西，只要你愿意的話。”猶豫了半晌，還是控制不住愛才之心的楚老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一出，季越瞬間瞪大了眼，楚老要教蘇清云數學？楚老要收她為學生嗎？
蘇清云眨了眨眼睛，頗有些驚喜道：“您的意思是收我為學生嗎？我拜您當老師？”楚老可是京城大學的教授，她能拜他當老師真是她的榮幸了，她當然愿意。
“拜師就不用了。”楚老眼神暗淡了一瞬，“我只是想讓你跟著我學習，不要浪費了你在數學上面的天賦，你我之間不需要什么師徒的虛名。”
“這怎么行呢？”蘇清云目光不贊同道，“我不能平白無故地跟著您的。”
現在這個年代比后世更看重師承關系，她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跟著楚老學習。
楚老沉默，其實，他的心里何嘗不想收這么一個聰慧的孩子為學生？只是……
他現在自己都身陷囹圄，除了這一身學識再無其他，如果認了這個學生，如果有一天，再出什么意外，那豈不是連累人家嗎？
心里這樣想著，楚老面上不禁帶了幾分苦澀的笑意。
蘇清云心思玲瓏，很快就回過味兒來了，明白了他心里的擔憂，她腦子轉了轉，揚起笑臉安撫道：“楚爺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您想教我學數學我知道，您不想跟我扯上關系怕給我帶來麻煩我也知道，但是牽扯這種東西不是一個稱呼就能界定的，就算我們不以師生關系相稱，在有心人的眼里同樣也是關系親密，脫不了干系的。”
楚老愕然地張著嘴，明白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關系不重要，稱呼也不重要，想做文章的人自有辦法。
“那……”他囁嚅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蘇清云轉臉卻換上輕松的笑，“所以呢，您就不必想這么多，在有心人眼里什么都是別有用心的，我相信清者自清。”
“如果您是真的想教我學識，我非常榮幸，也非常愿意，不知道您是不是愿意收我這個學生？”
楚老沉默良久，終于長嘆一聲，露出釋然的笑容，“好，我做你的老師，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將我畢生的學識全部傳授于你，你我師徒二人共同努力。”
是他狹隘了，一大把年紀了，倒還沒有一個年輕人看得清楚，也罷，他就認了這個學生，他們師生共同進退，他也會想辦法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護她周全無虞。
既然這樣，蘇清云笑容燦爛，聲音清脆地喚了一聲，“老師好！”
“好！”楚老大笑一聲，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沒有想到，他楚先明一生經歷無數坎坷風雨，竟然在淪落至此的時候，卻受到了一個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學生。
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季越看著這三言兩語就成為師生的兩人，禁不住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