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曹恒過來的那一天，姜儀剛好整理出個初稿，上面寫著百家的優勢，以及誰是真誠對待百姓，誰又是沽名釣譽，誰想渾水摸魚。
看著這份初稿，姒離感慨萬千。
姜原看到曹恒過來，拱手行禮并默默退出。
房間內只有曹恒和姒離兩人。
姒離咧開嘴微笑。
曹恒找了個位置坐下，扁扁嘴，道：“其實離火宮沒有丟下你不管。”
“嗯。”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教學童讀書的夫子嗎？”
“記得。”
姒離說著，忽然轉過臉看著他。
“那是我的師父曹詢，他為了接近你自廢內丹，改變容貌和聲音，在村子里的學堂教書，他并不是為了向你灌輸仇恨，而是讓你讀書知禮。”
“哦。”
聽著她話語里極其漫不經心，曹恒臉上閃過一絲不快，繼而抬起頭看著姒離，嘴唇翕動。
姒離起身，走到曹恒對面，找了個蒲團坐下來，認真地看著曹恒。
“其實離火宮之所以憎恨宋善，是因為宋善飛升化神把離火宮牽扯進去，極大敗壞了離火宮的名聲，讓離火宮受辱，而不是因為那么多人死去。”
曹恒愣了下，剛要張口反駁，話到嘴邊卻有一股苦澀。
姒離不給他發言的機會，繼續道：“人都說邊成非德高望重，可他只敢嘴上反抗宋善，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他并不想別人口中那么心地善良。
在邊成非心里，天衍宗的整體利益比些許人命重要很多，天衍宗在走下坡路，一個強力的宗主比一個柔弱的宗主要好。”
“其實就是賭一個未來。”
“宋微就不說了，柔弱可欺。”
“章知覺以為自己沒有參與到宋善的惡性，他的良心得一夕之安寢，對宋善做的事不聞不問，他運氣這么好主要是前面有蘇見刃擋著。”
“等蘇見刃一死，沒有人做壞事替他在前面擋著，他就無所適從，最后受不了良心譴責而自盡。”
“假如宋善繼續找個人做壞事，讓章知覺手上干干凈凈的，他也許會活下去，說白了，他的德行也就那樣。”
“徐曇比他們好一些，但也就那樣。”
“他們不像他們所認為的那樣正直，都有著各自的小九九，唯獨姜儀，是真心實意為百姓考慮的。”
“嗯，你比姜儀再強一些，起碼你會提出仙盟的構想，從制度上解決問題，用時間換空間，從大局著眼。”
姒離一口氣說了好些話，嘴巴有些累，停下來等曹恒的反應。
其實這是個全員惡人的世界。
曹恒緩緩吐出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的夸獎，但你夸獎跟罵人似的，下次不要再夸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生氣也生夠了吧？”
合著他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啊。
姒離有些小傷心。
她精心準備的說辭。
果然棋逢對手啊。
在整個修仙界，她覺得能跟她比肩的也就曹恒和宋善，其他人，各有各的缺陷，比如邊成非章知覺之流，沽名釣譽不肯抽刀向最強者。
但她會，曹恒會，宋善也會。
不過她還是要為自己找一下補。
“我從來都沒生氣，是你們自以為我生氣，對外宣布我脾氣暴，平白破壞我的名聲。”
曹恒無奈地看她一眼。
不消說，這一定是妘牧干的。
那個死人，跟景福一家說姒離的事時，弱化她受的苦，只跟他們說她脾氣暴不好惹。
“好了。”姒離一拍手，“跟聰明人說話不能拐彎抹角的，我跟你說我為什么要把指揮部搬到問道宗，不是為了針對離火宮。”
緊接著，她把女媧之腸的秘密，和朱雀下凡的計劃告訴給曹恒。
曹恒天資絕佳，見多識廣。饒是他從小穩重，來之前早就做過N個假設，當聽到姒離的講述時，也忍不住驚詫晃動，不可置信。
見他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姒離微微一笑，手輕輕拂過胸口，心口處原本的心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只飛翔的朱雀。
她把剖丹獻心過程告訴給曹恒。
末了，她想起彭茂指著鼻子罵她矯情，特地補充一句：“我不是賣慘哈。”
有兩行清淚從曹恒眼底劃過。
他感覺到濕熱，抹了抹，轉過臉去看透過來的一縷陽光，半晌，他又轉過來，對著姒離笑。
“你都跟誰說了？”曹恒輕聲道。
姒離舉出三根手指，道：“姜儀和姜原，還有你，你是第三個。”
她想了想，補充道：“那天本來要第一個告訴你的，你為人頗有成算，這么大的事，我相信只有你可以辦成，誰知道……”
誰知道曹恒告訴她李代桃僵之事。
“我不是在責備你，你也算是幫了我。改變獲取靈氣規則，必然會在修仙界引起極大的震蕩，恐怕離火宮的諸位長老，也不一定全部支持。”
“所以我故意借李代桃僵之事發作，讓大家誤以為我在生氣，把指揮部搬到問道宗。
有這樣一個前提，你再來尋我，哪怕結果低于預期，他們也會接受的。”
她嘴角露出自嘲似的笑容：“人嘛，就是這樣。你跟他說開一扇窗，他們勢必要反對，但你跟他們說把屋頂掀了，他們也就同意開窗了。”
曹恒嘴角亦是露出一絲譏諷：“你說得很對，離火宮內部的確會有人不同意……”
聞言，姒離臉色忽然僵了下。
他不同意？
曹恒笑了笑：“不是我，是其他人。離火宮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總要顧著底下人的利益。好在離火宮一直對百姓施善意。”
“比如景佩蘭，就是覺得百姓不夠感激而被罰，但在離火宮上層，只想把事情做完，他們幸福安康就行，感不感激不重要。”
姒離微微點頭，但心里一直打鼓。
曹恒始終沒有正面承諾。
“那不殺宋善呢？”
曹恒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有意吊著她胃口。
姒離有些生氣，明知道自己想聽什么卻不說，真是太討厭了。
“虎口奪食有些兇險。所以我有一個非常大膽的計劃，通過剿滅天衍宗統一想法，把那些陰奉陽違的人通過戰爭殺掉。”
“等到大家齊聚天衍宗時，我宣布祭祀，到時候肯定是一片混戰。活下來的人，也就沒那么多的戰斗力，也就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