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許久沒有感受到身體,他低頭,反復看了看幻化出的手:“多謝大師。”
不等時桑搖頭。
辛正難為情道:“懇請大師不要告訴我女兒,我變成……還險些害了人。”
時桑:“辛盼會為父正名,她永遠有一個真正疼愛她的父親。”
辛正放下心,消失前道:“千言萬語道不盡感謝,唯愿大師得償所愿。”
時桑愣了愣:“借你吉言。”
話音隨著辛正的身影一同消散。
辛正在消失前不忘留下他的信仰,被陰靈信仰,時桑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她待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時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愿望,或許是回到修真界,或許是徒弟們恢復巔峰狀態,也或許是希望傀儡回來。
魔的愿望也能實現嗎?
良久后。
顧離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打斷了時桑有些混亂的思緒。
時桑面無表情地接通。
顧離放蕩不羈的聲音傳來:“師父,我經紀人他未來女朋友想和你說兩句……夏自秋,你再踹我翹臀,我就告狀了!”
時桑:“……”
她為什么會攤上顧離這種徒弟?
時桑有時紀羽那么正經的徒弟,還有王梓那么正經的徒孫,就連陸憶思也不是沒正經,怎么偏偏顧離最特殊。
時桑等待手機對面的聲音變成女性,才應聲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辛盼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話:“這些年我父親他過得不好對不對,他從來沒有來過我的夢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我還認賊作父……”
時桑難得打斷人:“不需要把別人的錯往自己身上攬,你父親也不希望你這樣,抹掉眼淚好好睡一覺,說不定你父親就在夢里等著與你告別呢。”
辛盼捧著顧離的手機恍惚,她這一生過得并不算快樂,前有偏心眼的父母,后有禽獸不如的弟弟,為了維系親情,她忍了很多,現在終于可以卸下所有。
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躲在父親懷里痛快哭一場?
顧離接過電話,跑動間帶起風:“師父,我申請師姐為我保駕護航!”
時桑無情道:“駁回。”
顧離委屈巴巴,想作為婦女之友和辛盼一起抱頭痛哭,然后被夏自秋踹走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虵穴亦然。
大師兄見氣氛凝結如冰,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閉關出來的人:“師父,首領分身之一沒了是什么意思?”
蝰蛇門主身形魁梧,樣貌普通,屬于掉進人群輕易找不到的那一種,勝在年輕,與上了年紀的蝮蛇門主形成鮮明對比。
他眼眸幽暗,藏著不同于當下年紀的陰鷙,手里還捏著串念珠。
念珠通體發黑,泛著玉石質感,和潘母遞給潘力的念珠一模一樣。
蝰蛇門主閉上眼:“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虵穴首領魂魄并不完整的秘密只是他們五位門主知道。
但人類世界已經有人發現,意味著這件事不再是一個秘密。
蝮蛇門主撫摸著手心里的愛蛇:“看來我們之前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為了讓首領恢復,他們不惜“點燈、熬油、放炮仗”,吸引敵方所有火力。
細說起來,他們這些人在幾十年前也只是些普通人,他們感恩首領的救贖,甘愿俯首稱臣,站在世界黑暗面。
當一切推牌重洗,他們所在的位置也可以被定義為光明。
歷史向來由勝利者撰寫。
奈何中間出了變故。
蝰蛇門主聽著最新報告,瞇起眼:“金龍寺沒了,鎖重天丟了,腐尸爛了,蠱蟲窩也被一鍋端了?”
蝮蛇門主冷笑:“呵,我蝮蛇一門還損失了三名弟子呢!”
不提已經死的趙威和新加入的陶琪,張佩與小師妹阿梅是他很得意的弟子,一個兩個全被時桑關進監獄。
蝰蛇大師兄眉頭緊蹙,他感受到了敵意,是了,他是除了一慧方丈外,第一個與時桑打了照面還好好活著的人。
蝰蛇門主看向一直默默不做聲的人:“蚺,你怎么看。”
蚺蛇門主大半邊臉是蚺化的蛇鱗,他安靜得坐在角落里,活像一條吃飽喝足后躲在森冷河域的紅尾蚺蛇。
他的聲音像是退化的老鐘,咔咔作響:“蟒蛇都去哪了。”
蝮蛇門主滿眼厭惡:“你難道忘了蟒蛇差不多被你們吃干凈了。”
虵穴的五門并不是隨便的封號,他們代表五種類型的蛇。
首領賜給他們功法,每一門的修煉方式都不同,隱蛇是拋棄肉身、化出蛇尾,蝮蛇修煉到一定程度后則是人手一條伴生蛇,蝰蛇吸收陰氣,蟒蛇和蚺蛇卻是吞食。
不提蟒蛇、蚺蛇在虵穴的針鋒相對,自然界中,蟒和蚺屬于原蛇亞目,蟒普遍比蚺小,在蚺的狩獵范圍內。
蚺蛇和蟒蛇大多貪食,比起蟒蛇,蚺蛇消化更快,如今的蟒蛇一門在名為食物鏈的狩獵場上是敗者,輸給了競爭對手。
虵穴首領給出功法后,或許也打著二者留其一的主意。
蚺蛇門主擠出笑容:“別以為我不知道蟒蛇一門的小家伙偷偷溜進了你們門。”
虵穴不奉行自相殘殺,蟒蛇門主死在蚺蛇門主手中后,其他門主終于注意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并不想看到蟒蛇一門消失,在副首領的默許下,提議保下幾顆獨苗苗。
明滄就是其中之一。
蝰蛇門主故意混淆視聽:“一慧是蟒蛇,尸體你也不嫌棄嗎?”
蚺蛇門主撫摸著作響的肚子:“當你饑餓難耐時,又怎么可能會忌口。”
其他人默默拉開距離。
眼中只有食欲的家伙已經不能算作是人,說起來,蚺蛇門主最像蛇,難怪能常去副首領那里領取預言獎勵。
待蚺蛇門主離開。
蝰蛇大師兄道:“隱蛇門主突然失去聯系,其麾下的灰尾多次調查,現在懷疑落入時桑的手里。”
蝰蛇門主重復:“時桑?”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
自從加入虵穴,自從面容不再老去,自從凌駕別人之上,他很少嘗到挫敗的滋味,險些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為今之計不是親自會一會時桑,而是怎么讓首領的其他分身安然無恙。
否則。
虵穴將面臨巨大危機,指不定哪天就堅持不下去,再無翻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