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話就讓整個殿堂內肅靜下來,鴉雀無聲。
朱鳳璧很滿意這種狀態,他需要讓所有人都明白,當下的急轉直下的嚴峻形勢。
如果說半個月前,他都還對陳淮生經常“喋喋不休”地“危言聳聽”感到膩歪和反感,那么現在他就是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了。
商九齡去了濟郡重陽山,其余四名紫府晉階匯聚在重陽山,因為重陽山周圍一樣出現了三階妖獸,宗門要確保重陽山的安全,同時要借此機會與清光道和星火宗競爭,打開濟郡的局面。
所以滏陽道這邊,就只能是擺在第二位了。
這半個月里陸續在周邊地區乃至滏陽道境內爆發的妖獸潮,讓朱鳳璧意識到了危險。
二階妖獸成群結隊,三階妖獸頻頻出沒,就差四階妖獸露頭了。
整個燕州六道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單這不是草木皆兵的事兒,而是真正的劫難天災來了。
如何應對,朱鳳璧和李煜商議過,依山而守,倚陣而守,這是唯一方略,但說易行難。
難處在于臥龍嶺太大,護山大陣守不過來,這中間有諸多薄弱環節,都是需要人力來支撐的。
同時因為宗門花費大力氣在重陽山建設護山法陣,消耗極大,靈材靈砂都有限保證重陽山那邊,現在臥龍嶺的護山大陣如果要全面開啟的話,對靈石消耗巨大,難以長久。
如果說這場妖獸潮只是一個月甚至兩個月,到了明春就逐漸消退,那護山大陣還能勉力維持。
但是超過兩個月,恐怕就需要暫停一些法陣組件,放棄一些次要部位,而專注關鍵部位的防護了。
可這就會帶來許多問題,妖獸一旦侵入山內,偌大的臥龍嶺乃至龍鱗塬都可能會妖獸通過其特殊的妖能突破,帶來危險。
更為棘手的是現在臥龍嶺上的人太多了。
不僅僅是弟子太多,而且關鍵在于新弟子和低階弟子太多,他們幾乎沒有像樣的戰斗力,甚至連一階妖獸都難以抵擋,一旦某個部位被突破,可能就會釀成災難性的傷亡。
同樣,臥龍嶺上還有數倍于弟子的道種和凡人,這更是一個天大的包袱和麻煩,一旦冬季來臨,妖獸哪怕是在外圍襲擾,這些人都只能困居在山中,這些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一旦法陣出現漏洞,這些毫無抵抗能力的道種和凡人就會首當其沖淪為妖獸獵食,而這樣可能會更刺激妖獸妖性大發,恣意肆虐。
朱鳳璧這個時候無限后悔該早一些安排山中這些新弟子和煉氣中段以下的弟子前往重陽山,這樣一來也能減輕臥龍嶺這邊壓力。
但現在接近五百弟子中,煉氣中段及以下的弟子占到了九成,基本上都是近十年來進入宗門的弟子。
“滏陽道現在也出現了妖獸,而且是三階妖獸,距離臥龍嶺只有一百多里地,也許今日它們就會出現在山下,也許明日,就會有更多的其他妖獸沖進我們山中,我不知道大家做好了準備沒有。”
肯定沒有,陳淮生聽見了身旁一個筑基二重的老修懨懨地嘀咕了一句。
殿中十余人,皆為筑基修士。
除了尤少游、韓煌、劉正風、宋道陽以及從白塔下院撤回來的丁元高外,也就是徐天峰和唐經天、曾國麟認識,當然吳天恩、茍一葦和趙嗣天除外,其余的人他大多不熟悉。
他看了看,筑基高段就只有韓煌、劉正風兩人是筑基九重,尤少游筑基八重,宋道陽筑基七重,丁元高筑基六重,比起當初加入重華派時也已經提升了一重,徐天峰仍然還在筑基一重上徘徊。
另外還有三人分別是筑基六重和筑基五重,但是年齡都是在八十以上了,只有那一位筑基四重,看上去倒是只有六十歲左右,算是少壯派,不過陳淮生都不認識。
余下不認識的五人都是筑基初段。
原來還覺得重華派經過這幾年的迅速膨脹壯大,實力已經相當可觀了,但是當現在看來,考慮到外邊虎視眈眈的妖獸,這就有些單薄了。
四名筑基高段,五名筑基中段,還有十一人都是筑基初段。
這就是重華派現在留守臥龍嶺的核心實力。
加上朱鳳璧和李煜,也就是說只有這二十二人,可以在不依靠法陣助力的情況下,可以應對二階妖獸。
如果是三階妖獸的話,能應對的只有韓煌、劉正風以及朱鳳璧和李煜,而且這還是要視情況而定,三階下品妖獸韓煌和劉正風能勉強牽制和自保,而三階中品妖獸,就只有朱鳳璧和李煜能勉力應對了。
當然,在法陣助力下,所有人的應對能力都能有一個較大提升,便是煉氣修士也能尋機擊殺二階妖獸。
“我覺得可能我們都沒有做好這種準備,包括我本人在內。”朱鳳璧清越的聲音在殿中回蕩,“但從現在開始,我要提醒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所有人,警惕起來,也許我們踏出重華堂,就會遇到妖獸襲擊,摩云白雕,冰鱗血蟒,鰲龍,血鷲,恐狼鬼豺烏雷豹,甚至還有很多我們從未見過從未聽過的妖獸也都突然出現在我們身邊,我們都不得不面對,而且不僅僅是我們在座各位,包括你的弟子、朋友親人,是否做好了這種準備?”
整個大堂中寂靜得針落地都可聞,所有人都在捫心自問,一旦發生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這不是臥龍嶺一個地方的情形,而是整個燕州,整個河北,乃至整個天下都是如此,今年冬天,可能我們就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充滿了血腥和殺戮的冬季,不是我們殺掉妖獸,就是我們被妖獸吃掉,而且我現在就可以斷言,如果我們不警醒起來,我們在座的眾人乃至我們這些人的親朋好友和弟子,可能被吃掉的可能性會更大!”
朱鳳璧是很少用這種煽情的預期說話的,但是他現在卻不得不這么做,否則不引起這些人的重視,情況會糟糕到無法接受的境地。
事實上他覺得即便是大家以最高的警惕性來戒備,結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朱師兄,現在的情況大家都已經清楚了,嚴重性大家也明白,宗門需要立即做出應對措施,你就發號施令吧,該怎么來應對,大家都會遵從。”尤少游率先發話。
雖然他比韓煌和劉正風在靈境實力上都還要略遜一重,但他的法術戰力卻不遜于韓煌和劉正風二人,而且他在筑基高段浸淫多年,根基極為牢靠,又是老重華派的元老,其他人都要尊重幾分。
“護山法陣已經從昨晚開始全面開啟,但是大家都知道法陣不是萬能的,法陣也有軟肋脆弱之處,妖獸的靈覺極為敏銳,甚至比人類修士更甚,尤其是高階妖獸,很容易尋找到法陣虛弱之處發動攻擊,所以我們不能大意。”朱鳳璧深吸了一口氣:“現在護山法陣的覆蓋范圍太大的話,可能法陣就有很多地方難以照應得到,所以決定縮小覆蓋范圍,所以以龍鱗塬為中心的八里地之內能夠可以開啟防御,但是外圍這一圈可能就只有暫時放棄了,……”
整個殿內立即引起了一陣躁動,這意味著相當大一部分自立的洞府道院都難以得到護山法陣的防御保護了。
陳淮生倒是不在意,云中山距離龍鱗塬太遠了,即便是護山法陣最大強度覆蓋范圍也不可能把云中山納入進來,他從未指望護山大陣能把云中山包括進來,也就是山門按照方圓三十里范圍內架設的有些示警禁制能夠起到作用。
不過這對那些依托龍鱗塬周圍設立的小道院來說,這就相當危險了,如果剛好在法陣中圈層之外,就意味著難以受到護山法陣的保護。
陳淮生觀察著周圍眾人,這十多個人中應該是一大半都有了自己的獨立洞府或者道院,但是有兩三個應該在中圈層內,但是其他五六個就應該都在外邊了。
陳淮生看到了臉色陰沉的宋道陽欲言又止,也看到幾個咒罵聲不斷的筑基中段,很顯然這些人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面臨著艱難選擇。
倒是尤少游、韓煌、劉正風三人本來就在宗門中有職務,所以其獲得了在龍鱗塬附近修建道院的特權,而其他人就沒有這個特權,不在范圍內,那就要考慮如何選擇了。
要么舍棄道院,臨時遷回龍鱗塬,但是道院內那么多人現在驟然回龍鱗塬去,肯定生活不便,而且像道種和凡人是不允許進入龍鱗塬的,那又該怎么安排?
朱鳳璧沒有給眾人什么選擇余地,直接宣布了這個決定,同時也表明了希望要撤回龍鱗塬的眾人盡早安排,至于說仍然堅持在外邊獨立生存的道院洞府,朱鳳璧也表示會根據情況宗門予以支援,但也希望大家不要抱太高的期望,最好能夠遷入龍鱗塬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