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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中唯獨劉備面色不改,笑的春風拂面,仿佛一點都沒被沙摩柯的話影響。
他道:“備所為不過權宜之制,茍利社稷,待天下平定,功成事立,備當退伏矯罪,雖死無恨。”
他說話文縐縐的,沙摩柯聽不太懂,馬良將其拉到一邊,好一番解釋,沙摩柯才弄明白劉備的意思,嘿笑一聲,甚為不恥。
其他人聽了劉備說話,心中舒服卻很多,那句“退伏矯罪,雖死無恨”更是讓人折服。
這些年來,劉備信義之名著于四海,“匡扶漢室”的大義之旗高舉,短短幾句話就讓大家信服,也難怪那么多人跟隨他,雖流浪中原,卻不離不棄。
有了劉備的話,伊籍等文官各自放下心去做事情。
沙摩柯又不滿意,又鬧著要糧,幸得馬良、馬謖好一陣勸,馬良拿出件馬氏傳家寶物于他,他才停歇下來。
龐統冷眼看著,始知馬良口若懸河說服沙摩柯,背后也不知用了多少寶物打動了他。至于馬良兄弟自己,口稱被劉備信義感染而來,實際則是要抓住劉備最后翻身機會,看看能不能謀一個榮華富貴。
等人都散了,劉備才和龐統對坐問計,坐席只有劉、龐兩人,荊南新來投的馬氏兄弟并不在,可見雖然到處都傳言龐統瘋了,劉備卻仍舊只信龐統。
劉備擔憂道:“張文遠守住西、南路口,我軍進退不得,既不能北歸荊州,或許只能東投江東孫氏了。”
龐統搖頭:“若咱們仍舊據有夏口,能兵強將兩萬,孫氏必然厚待明公。而今南逃至此,那孫權小兒,必不會善待我等。”
劉備愁苦道:“如之奈何?”
“南下蒼梧的使臣如何了?”
“未歸。”
龐統低眉沉思:“蒼梧只是權宜之地,不宜前去,蒼梧一郡僅有十二萬戶,不過五十萬人,就算窮兵黷武,也不過只能養得起三五萬兵馬,打不了天下的。”
“那交州呢?”
“蒼梧在交州已算富庶之地,其他若合浦、日南,不過兩萬戶、十萬人而已,就算最富的交趾郡,也僅有不到百萬人口。北方征戰,交州獨全,七郡合計,不過三百萬人,且多半是南蠻,并不心向中原。若不是力有不逮,那士燮又何必偏安一隅?”
劉備陷入沉默,龐統言下之意,還是要去益州,這與他本來的想法不謀而合,可是沖不破張遼的營寨,取益州是天方夜譚。
龐統則自責的很,他明明算計了張遼,結果卻被張遼的援軍擺了一道。昨夜最好的機會丟了,張遼營寨已成,攻下就很難了。
“總之,進取西川是必須要做的,若得不到益州,咱們就永遠是無根之萍。”
龐統下了決心,一個大膽的想法已經形成。
只是這個辦法,卻不能告訴仁慈的主公。
罵名,只能由他來背。
反正他已經背負了很多罵聲。
傍晚,劉備手下的謀士簡雍灰頭土臉的出現在蒼梧郡治廣信縣城門口。
對比中原城池,這廣信雖然是郡治,城卻很小,別說當成要塞修筑的夏口城,就算跟石陽城比,都算不上大。
簡雍本帶了兩個老卒一起過來,這一路不敢走大路,只能穿越崇山峻嶺,來到這里,只剩下他一人,另兩人一個喪生虎口,一個死在了張遼的斥候手中。
這廣信倒是開放,根本不查驗來往行人的身份,看來是生平日久,久不見刀兵。
他交了入門稅,進入城中,蒼梧郡中漢、蠻雜居,漢人居多,也有不少蠻人,衣著與漢人不同,與五溪蠻也是不同。
他問明了太守府的位置,然后摸了摸懷中的書信,這是劉備的親筆書信,比他的性命都重要。
主公常說,“蒼梧太守吳巨與我有舊”,如今正是驗證這舊日情分的時候了。
他在太守府前通報姓名,求見吳巨,府前守衛是個漢人,倒是客氣,并沒為難他,只是道:“太守正在見客,請君明日再來。”
劉備手下謀士中,簡雍心思最為靈活,經常作為說客游走四方,思維很是警惕,聽說太守有客,立刻問道:“不知見得是哪位客人?”
“新來的交州牧啊!”
交州牧?
簡雍心中咯噔一聲,吳巨以前也是劉表麾下,和劉表偽任的交州刺史賴恭一起來到蒼梧,后來兩人鬧崩,賴恭北逃,近幾日才尋到劉備軍中,加入進去給劉備當幕僚。
除此之外,朝廷早就多年沒有任命過交州官員了,哪來的交州牧?
簡雍深吸一口氣,按捺著心中恐慌,不讓守衛看出問題,沉聲道:“不知交州牧是哪一位?倒是在下孤陋寡聞了,不知交州新任了州牧大人。”
守衛抬頭,見這人聽到交州牧的名頭還不害怕,看來是見過市面的,于是又道:“小的卻不知道是哪一位交州牧,實話說,府里有兩個交州牧哩!”
“兩個?”
簡雍蒙了,這蒼梧太守要做什么?
“還是那句話,交州勢力分成三股,最強的是士燮一族,一門四太守,四郡在手。其次是蒼梧太守吳巨,獨占交州第二大郡,再次是被蠻族占領的兩個郡。”
陸遜也準備出發去前線了,去之前最后一次和曹無一起定計。
曹無點頭道:“拉攏一波,分化一波,打壓一波。這三波,伯言覺得怎么選?”
陸遜侃侃而談:“士燮心向中原,最容易拉攏,可是士燮勢力最大,拉攏他相當于養虎為患,拉攏他,等于承認他的割據。”
他又一指地圖上的蒼梧道:“從北方入交州,有三條路,一條是益州的山道,一條在江東,唯有五嶺這一條掌握在咱們手里,可是蒼梧郡橫在這里,不入蒼梧,無法溝通其他郡縣。蒼梧既然是交州門戶,又是荊州舊部,拉攏的價值和可能性也最大。”
曹無點頭,在這方面,他和陸遜有不同意見:“我并不建議你去蒼梧冒險。”
陸遜抬頭看了曹無一眼,確定曹無確實是不愿意自己犯險,而不是擔心自己跑了,這才道:“然而我愿為將軍拿下蒼梧!”
曹無也確定陸遜是真的要去蒼梧。
“那么伯言,你便隨黃、魏兩位將軍的先鋒軍,先破劉備,再取蒼梧。”
陸遜奇道:“孔明不是去了張將軍軍中么?破劉玄德有他在……”
曹無搖頭:“孔明有心結,他此去只為聯絡文遠。破劉玄德,還得你去。”
陸遜聞言短暫思索,立刻定計:“好,伯言必當不辱使命。”
陸遜拱手告別,下車去追黃忠的先鋒。
貂蟬給曹無捏著肩膀,柔柔道:“曹郎總算有了自己的親信了,諸葛孔明、陸伯言,都是當世奇才,幸得都是一片忠心。剛才我還擔心陸伯言趁機要走,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曹無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正因為陸遜是當世奇才,才格外知道分寸。”
兩人聊了一會兒,曹無又問貂蟬,是否有交州牧滿寵的情報,可是貂蟬也不知道。
這滿寵,竟如人間蒸發一樣,自從南下就任,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嘩啦”一聲,滿寵把幾案上的瓜果全都撥下桌去,憤怒道:“這蒼梧,難道不是天子之地了?我帶著州牧官印、天子文書前來,你吳巨吃了熊心豹子膽,要把我扣在這里?”
吳巨長得肥胖,眼睛卻小,他滿頭是汗,瞇著眼睛,賠罪道:“滿州牧有所不知,您來時,我也是從未懷疑,可是不到一天,又有一個人持著州牧文書過來,也說是交州牧。蒼梧地小廟小,實在分辨不出誰真誰假啊!”
滿寵站起,指著吳巨鼻子道:“我任洛陽令起家,乃是京畿重鎮縣令,數年升汝南太守,使汝南政通人和,天子感我忠心,才升了這交州牧的職務。你說的那州牧在哪里,是何資歷,過來讓我看看?”
吳巨擺擺手:“滿州牧自是真的,自是真的,但那一位我們也得罪不起啊。”
滿寵越發看不起吳巨,拍著桌子道:“那便讓老夫來與他對峙!”
“那位卻不讓我安排對峙,我也是沒辦法不是。”
吳巨兩手一攤。
“那便讓老夫去交趾郡上任!”
吳巨又是擺手:“交趾郡山窮人惡,太守士燮據城稱霸,不奉天子,同姓兄弟皆為太守,您看看,這天下哪有兄弟四人都是太守的道理?您可不能去,去了會……”
“會怎樣?”
“那就說不好了。”
吳巨還是笑瞇瞇的,一張肥肉堆成的臉上眼睛瞇著,滿寵卻不再對他抱有任何期待。
前些日子,他收到州牧文書印信,心知是曹無在報復自己,但他性格忠直,對于上任交州也不抗拒,自忖去哪都是牧守一方百姓,便也不等曹無,自己獨自帶著十余奴仆上任。
他知道劉備還在五嶺之中,便買了向導,走了一條極其險峻的小路,搶在劉備、張遼對戰之前過了五嶺。
他本想繼續到交趾郡,先拉攏士燮,卻沒想到蒼梧太守吳巨在蒼梧編織了一張大網,自己和奴仆剛出山不久就被抓住。
得知自己身份,吳巨好吃好喝招待著,甚至美女、古玩都任意取用,卻不讓他離開這個小院,更不可能離開蒼梧。
他佯裝憤怒,也是去探吳巨的底細,然而吳巨奸猾的很,什么口風都沒透露。
滿寵抓著頭發干著急,隨行的奴仆也沒什么好的辦法。
他不知道,在他被軟禁的院落不遠處,另一處院落,另一個交州牧也被軟禁于此。
步鷙神色陰郁的看著院墻,正捉摸著如何把消息傳遞出去。
吳巨是個面善心狠的家伙,遠超他們的預估,他必須想辦法把自己掌握的信息通知東方埋伏的軍隊。
在那里,周瑜和他的一萬精兵,正在等著他的消息。